慈善拍卖会的海报贴在图书馆门口的公告栏上,红底金字格外醒目。周明的照片被放大成海报背景,是张枫叶林的远景,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织出金网,角落里藏着我们仨的影子——林薇举着酸梅汤,牛雅溪踮脚够红叶,我正低头给她拍掉肩上的落叶。
“这张拍得真好。”牛雅溪指着海报,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影子上,“像被秋天抱住了似的。”
周明站在海报旁,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手里捏着本摄影集,是他熬夜把福利院的照片整理出来的。“其实我有点怕。”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万一没人喜欢我的照片,筹不到钱……”
林薇捶了他胳膊一下:“放心!我早就跟学生会打好招呼了,今天来的都是‘金主’——我爸的朋友,还有学校的老师,保准让你的照片拍出好价钱!”
拍卖会在大礼堂举行,舞台上铺着暗红色的绒布,周明的照片被装裱在画框里,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牛雅溪抱着个纸箱,里面是她和我妈连夜做的布偶,有平安村的土拨鼠,有枫叶林的小鹿,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憨态可掬的暖。
“这些能卖出去吗?”她捏着小鹿的耳朵,指尖都在冒汗。布偶的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还是她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说“比买的塑料眼有神”。
“肯定能!”我帮她把布偶摆到展台上,“你看这土拨鼠的门牙,缝得跟三叔家的老黄狗似的,多逼真。”
她“噗嗤”笑了,伸手掐我胳膊:“就你嘴贫。”
拍卖会开始时,大礼堂坐满了人。林薇的爸爸坐在第一排,西装革履,却总朝我们这边挤眉弄眼,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老院长也来了,拄着拐杖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着,看见我们就招手,手里还捏着个红包,说“要拍件最有意义的东西”。
第一件拍品是周明的《福利院的银杏》,照片里的孩子举着银杏叶笑,阳光在他们睫毛上跳。起拍价一百,林薇的爸爸直接举牌:“五百!”
后排有人跟着举牌:“六百!”
“八百!”
“一千!”
最终被老院长以两千块拍下。他让护士把照片递到面前,用放大镜看了半天,说:“这些孩子的眼睛,比银杏叶还亮。”
周明站在后台,手心里全是汗,捏着衣角的手指泛白。牛雅溪塞给他块巧克力:“别紧张,你的照片有温度,大家都看得到。”
轮到布偶拍卖时,牛雅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鹿布偶起拍价五十,起初没人举牌,她的脸慢慢白了。就在主持人要落槌时,第一排突然有人举牌:“一百!”是林薇的妈妈,穿着米色风衣,笑得温柔。
“一百五!”
“两百!”
最后被个戴眼镜的女老师拍下,她说:“这小鹿的耳朵缝得歪歪扭扭,像我小时候我妈给我做的那个,有股家的味道。”
牛雅溪抱着剩下的布偶,眼圈红红的:“原来真的有人喜欢。”
最轰动的是压轴拍品——周明的《枫叶林下的我们》。照片里的枫叶红得像火,我们仨的笑在红海里格外显眼。起拍价五千,林薇的爸爸直接喊:“一万!”
全场哗然,连主持人都愣了。后排突然站起来个穿旗袍的阿姨,举着号牌:“一万五!”
“两万!”林薇的爸爸毫不示弱。
“两万五!”旗袍阿姨笑着加价。
“三万!”
最终以三万块成交,买主是旗袍阿姨。她走到后台,把照片递给我们:“其实我认识李梅。”
我们仨都愣住了。
“当年我是她的同桌。”阿姨的眼睛有点红,“她走那天,把攒了半年的糖纸都给了我,说‘等我混出个人样,就回来找你吃糖’。今天看到这张照片,突然觉得,她好像一直没走,就藏在你们的笑里。”
她把照片送给周明:“这张照片该属于你们,我只是帮李梅完成个心愿——她总说,要让像她一样的孩子,也能笑得这么敞亮。”
拍卖会结束时,筹到的钱堆在台上,像座小小的山。周明抱着照片,突然给我们鞠了一躬,眼泪掉在照片上,晕开小小的圈:“谢谢你们,让我知道,我的镜头不只是记录,还能带来光。”
散场时,林薇的爸爸拉着我们去吃火锅。他脱掉西装外套,露出里面印着小熊的t恤,说:“其实我年轻的时候,比你们还疯——为了追林薇的妈妈,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被保安追得绕操场跑三圈。”
林薇的妈妈笑着拍他:“就你会说。”眼里的温柔却藏不住。
火锅冒着热气,毛肚在红汤里翻滚。林薇的爸爸给我们夹菜,说:“我和你阿姨商量好了,给‘李梅基金’捐一百万,再建个摄影工作室,让周明教福利院的孩子拍照,把他们眼里的光,都拍下来。”
周明嘴里的毛肚差点掉出来,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林薇的爸爸拍着他的肩膀,“你这孩子实诚,手艺也好,比我当年强多了。”
回去的路上,秋风吹得人心里发暖。周明抱着他的摄影集,说要去福利院一趟,“告诉孩子们这个好消息”。林薇跟着他一起去,说要“顺便给孩子们带点零食”。
我和牛雅溪沿着护城河慢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突然停下来,从包里掏出个东西:“给你的。”是个小小的布偶,长得像我,穿着蓝格子衬衫,手里还捏着片枫叶。
“我偷偷留了一个。”她有点不好意思,“缝得不好看,你别嫌弃。”
我把布偶揣进兜里,触手温软。“比任何礼物都好看。”我认真地说。
护城河的水面映着月光,像铺了层碎银。远处传来周明和林薇的笑声,还有孩子们的欢呼,混在一起,像首不成调的歌。
“你说,我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牛雅溪靠在我肩上,声音轻轻的。
“不知道。”我望着远处的灯火,“但肯定会一起看很多次枫叶,拍很多张照片,做很多个歪歪扭扭的布偶。”
她笑了,头发蹭得我脖子痒。“还要一起回平安村,给我爸妈看我们的荣誉证书,给你爸妈带省城的糖葫芦。”
“还要让三叔看看,他当年没白疼我,我现在能靠自己的本事,让身边的人都过得好。”
“还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睡着了。我把她搂得紧了些,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枫叶的清香,像极了这个秋天的味道——甜,暖,带着点让人安心的踏实。
走到校门口时,保安大叔笑着打招呼:“小情侣回来啦?刚才周明那小子抱着相机跑出去,说要去拍月亮,还说你们的故事比月亮还亮。”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牛雅溪,她的嘴角还带着笑,像梦到了什么好事。布偶在我兜里轻轻硌着,像颗藏在心里的糖。
原来最好的时光,不是轰轰烈烈的瞬间,而是这些平平淡淡的碎片——是枫叶林下的笑,是温泉里的歌,是布偶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是身边这个人,不管走多远,都愿意牵着你的手,慢慢走。
宿舍老三在阳台上挂了串彩灯,看见我们就喊:“小A!雅溪!周明的照片上热搜了!标题叫《秋天里的光》,好多人说要给‘李梅基金’捐款呢!”
我抬头望去,彩灯在黑夜里明明灭灭,像撒了满天的星星。牛雅溪在我怀里动了动,呢喃着说:“糖葫芦……要最酸的那种……”
我笑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个孩子。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近处的校园安静温暖,而我怀里的温度,恰好是整个秋天最舒服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的答案——不必追求完美,不必害怕平凡,只要心里有光,有牵挂,有愿意一起捡枫叶的人,每个瞬间,都是最好的时光。
夜风穿过行道树,带来桂花的甜香。我知道,明天醒来,又会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有课要上,有书要读,有朋友要见,还有个愿意和你一起,把日子过成诗的人,在晨光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