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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上,鎏金烛台被穿堂风一吹,晃晃悠悠的。有两盏烛火灭了,在雕花木梁上留下焦黑的印子,就跟两道疤似的。

诸葛亮端着酒盏,停在半空中。他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都泛出青白的颜色了。那盏里的琥珀色酒液晃来晃去,闪着细碎的光,可就是没洒到苍国王的案前。

“陛下,您知道我为啥没把月星公主带回来吗?”诸葛亮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就像冰棱划在青铜编钟上,清冷里透着一股锐气。

他眼睛垂着,盯着自己腰间那块星叶草玉佩。这块玉佩可有来历呢,三十年前星港战役的时候,苍国王用带血的匕首割下自己衣服的一角,给他包扎伤口。后来啊,还让人把那染血的草纹铸到玉里头去了。这时候,那玉坠贴在他心口,热得发烫。

苍国王的手指停在御案上不动了。他手腕上的星叶草胎记和诸葛亮的玉佩相互映衬着,这可是他们一起从月星火海里捡回命的见证。“联议会要的可是月星皇族的血。”苍国王的声音低沉得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你带回来的庞士元,他是皇族吗?”

“是。”诸葛亮回答得特别干脆,他喉结滚动的时候,就好像咽下了半口血似的,“他是月星王最宠爱的庶子,十二岁就掌管黑甲卫了。我在月星城被攻破那天,看见他抱着个被炸断腿的孩子往医馆跑,那模样就跟三十年前您抱着我往军医帐跑一模一样。”殿里头丝竹的声响一下子全没了。

有个小太监端着酒壶,走路晃晃悠悠的,那瓷酒壶“啪”地砸在青石板地上,碎得不成样子,可在场的没一个人敢去拾掇。

夙子离手上的玉扳指“咔”的一声,在屏风雕花上狠狠碾过。他靠着鎏金的底座直起身来,玄色绣着金蟒纹的长袍拖过地上到处都是的酒渍,说道:“将军啊,您可真是好心肠,跟菩萨似的。可议会要的是公主,您倒好,在自个儿府里藏着个男俘虏……您是不是寻思着,等苍国厌烦您了,就带着月星国剩下的那些人另立山头啊?”

诸葛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瞅着夙子离腰间晃荡的玄铁虎符——那是苍国国王三天前才赏赐的,说是奖励他押运粮草的功劳。

可谁心里不明白呢,月星那场大胜仗,真正流血拼命的是诸葛亮带着三千玄甲军在城墙上苦熬了七个晚上才换来的。

“臣把庞士元藏起来,是因为他比公主更有用处。”诸葛亮忽然笑了,那笑容就像是刀锋在冰面上刮过似的,“再说了……陛下又不好男色,臣就琢磨着,这种不光彩的事儿就不禀报了。”

整个大殿里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苍国国王的手“砰”地一下重重拍在御案上,御案上的漆皮直往下掉。他就这么直直地瞅着诸葛亮的眼睛,那眼神啊,就好像要把这三十年来一起并肩打仗的事儿啊,都仔仔细细地扒拉个遍,然后说道:“你是不是觉着联议会就跟你自个儿家的后院似的呢?你偷偷地藏着战俘,还大言不惭地说朕不好男色就不用上报?”

“臣确实是太荒唐了。”诸葛亮“砰”的一下把手里的酒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那酒都溅到星叶草玉佩上了。“但是臣心里清楚得很呐,月星那些剩下的人还在北边的荒漠里到处乱窜呢,庞士元脑袋里可是记着黑甲卫的暗号呢。要是把他给杀了,臣得再搭上五千个兄弟才能把那些人都剿灭干净啊。陛下啊,您能舍得吗?”

这殿里一下子就安静得吓人。

苍国王盯着诸葛亮手腕上的星叶草胎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就抓起酒盏,“咕咚咕咚”灌了一口酒。那酒啊,顺着他的胡子就往下流,把他那金纹龙袍都给弄湿了。“联议会就像一把刀,在咱们脑袋顶上悬着呢,你拿你的脑袋来担保这事儿?”

“是。”

“行吧。”苍国王把空了的酒盏往地上一摔,那碎瓷片都蹦到诸葛亮脚边了。“庞士元就归你管了,三个月之内必须把月星的残部都剿灭干净。要是办不成……”他眼睛一眯缝,“你和他的脑袋,朕就一块儿送到联议会去。”

诸葛亮“噗通”一下单膝就跪到地上了,他那黑色的战服在地上就像铺开了一片黑夜似的。“臣接旨。”

“至于某些人啊——”苍国王突然抬起眼睛看向夙子离,那眼神就跟带了毒的箭似的,“别老是盯着别人的战功。”苍国的虎符可不是用来搞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的。

夙子离把指尖狠狠掐进掌心。他瞅着诸葛亮起身时那笔直的脊梁,喉咙里就涌上一股腥甜的感觉。三个月前在星港那儿啊,他可是亲眼瞧见诸葛亮抱着那个坐轮椅的战俘,从尸山血海中穿过呢。诸葛亮机械义肢上的刀刃还滴着月星士兵的血,当时他那眼神,明摆着就是在护着啥宝贝似的。

“臣遵旨。”夙子离弯腰的时候,玄铁虎符哐当一下撞在屏风上,发出那种闷闷的响声。他一抬眼呢,脸上又堆满了笑意,就跟条吐着信子的蛇似的,“不过啊,将军府的战俘要是有个啥闪失的话,臣倒是可以帮忙照料一下呢。”

诸葛亮系玉佩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他看着夙子离眼底那翻涌着的暗色,就想起半个月前在牢里见到的那个商队少年。那少年被剥了皮挂在城门口,听说是偷了夙子离的玉扳指。“不必了。”诸葛亮说道,声音轻得就像一片雪花似的,“庞士元那脾气可暴躁了,容易伤着人。”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夙子离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玉扳指,这玉扳指刚刚被诸葛亮的酒盏溅湿了,现在正贴着他发烫的皮肤呢,“臣就爱驯服那些烈马。”

这时候,殿外的更漏“当当当”地敲了三下。诸葛亮看着窗外越来越浓的夜色,猛地就想起庞士元机械义肢充能时那道红光。那红光亮堂堂的,就跟月星城被攻破那天,他站在城楼上瞅着火海时的眼睛一模一样。“陛下啊,臣喝不了多少酒,有点醉了。”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臣就先退下了。”

苍国王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走。

诸葛亮转身的时候,他那身玄色的战服带起了一阵风,这风一吹,烛火就忽闪忽闪的,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他走到宫殿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有衣服摩擦的声音。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肯定是夙子离跟过来了。

宫道上的灯笼在风里晃悠,把他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诸葛亮的靴子踩在青石板上,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夙子离的心尖儿上似的。

“将军,您等会儿。”

身后传来的声音,甜得让人觉得腻歪。

诸葛亮在转角的地方停住了,眼睛看着垂花门后面长满青苔的影壁,一下子就想起庞士元今儿早上说的话:“当假话和伤疤凑一块儿的时候,就该拔刀了。”

他头也没回。

“听说将军府上的战俘,他那机械义肢充能的时候会发红光?”夙子离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还带着一股酒气,直往他的后脖颈子上喷,“要不今天晚上,把他送到我宫里来呗?我那儿有特别厉害的医师,能给他好好调调义肢呢。”

诸葛亮的手指头慢慢地往手心里攥。他瞅着影壁上那晃悠的灯笼光,冷不丁就笑了——那笑啊,可比殿里的蜡烛火苗还冷呢。

“庞士元的假腿……就只认我这么一个主人。”他开了口,声音就跟裹着夜雾似的,慢慢散开,“世子要是想看的话,明天到将军府来就行。”

夙子离的脚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看着诸葛亮慢慢没入夜色里的背影,手指头狠狠地掐进玉扳指的刻痕当中。

月光洒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一把蘸了毒的刀似的。

转角那儿的灯笼“啪”地一下炸了一个。

在黑暗里,诸葛亮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星叶草玉佩。

他朝着宫墙另一边将军府的方向望去,那边有一扇窗户还亮着灯呢——庞士元应该又在擦他的机械假腿了。

“这利刃马上就要出鞘喽。”他小声地嘀咕着,像是对着风说的,又像是对着三十年前那个在战火里抱着他跑的小年轻说的。

宫道的尽头,夙子离那玄色的蟒纹长袍在风里翻腾着,就像一团怎么烧也烧不完的黑雾气。

宫道上的灯笼又炸了一个,昏黄的光晕里飘着一股细碎的灯油味儿。

诸葛亮的玄色战服被风掀起了一角,露出了腰间星叶草玉佩的轮廓——那一抹幽绿啊,特别像庞士元机械假腿充能时候的光,冷得让人骨头缝儿都疼。“将军,且慢走!”夙子离的声音冲破夜雾传了过来,那尾音就跟被刀砍过的琴弦似的,又尖又刺耳。

他在青砖路上紧赶了两步,腰间的玄铁虎符哐当一下撞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本世子刚刚说的那事儿,将军您到底应下没有啊?”

诸葛亮止住了脚步,后背就像拉满了的弓弦一样紧绷着。

他不禁回想起刚刚在殿里的情形,夙子离盯着庞士元画像的时候,眼睛那叫一个亮啊,那眼神就跟在看猎物似的,和半个月前他剥那个商队少年皮的时候一模一样,残忍得很。

夜里的风把诸葛亮额头前的碎发吹得乱飘,他慢慢转过身来,月光正好照进他的眼底,那眼睛就像一把浸了冰的宝剑,冷得很。

夙子离被他这眼神刺得往后退了小半步,差点没站稳,不过还是硬撑着把下巴抬了起来。

他眼睛盯着诸葛亮腰间晃悠的玉佩,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庞士元的模样:左眼角有一道月牙形状的疤,右耳朵上戴着月星皇族才有的那种银铃耳坠,机械义肢从手肘那儿开始延伸,在充能的时候还会泛着暗红色的光呢。

今天早上暗卫来禀报说,那个战俘就坐在将军府的偏厅里擦他的义肢,阳光透过窗户的格子照在他脸上,连睫毛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哼,这样的人,就应该跪在自己脚边给自己舔酒盏才对嘛。“世子说的是啥事儿啊?”诸葛亮的声音就像泡在雪水里的青铜似的,冷冷地说道,“是想给庞士元弄个义肢呢?还是想给他松松筋骨啊?”突然,他伸手一把揪住夙子离胸前绣着蟒纹的衣襟,手指关节都顶到对方的锁骨上了,“我倒想问问,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宫道上对功臣下杀手?”

夙子离的玉扳指狠狠地磕在诸葛亮的手背上。

他被这么一拽,身子往前倾,黑色长袍的下摆扫过青苔,带着酒气的呼吸都喷到对方下巴上了,“下杀手?将军您可真会给人扣大帽子!本世子不过……”

“不过什么?”诸葛亮猛地收紧手指,蟒纹上的金线都勒进掌心了,“不过是想学学半月前,把偷玉扳指的商队少年剥了皮挂在城门上?还是想学上个月,把不肯侍寝的歌姬扔到星港河里淹死?”他紧紧盯着夙子离瞬间缩小的瞳孔,“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干的这些荒唐事儿?”

夙子离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一想起三天前苍国王看到歌姬遗物时那阴沉的眼神,喉咙里就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你……你竟敢拿这些来威胁本世子?”他一下子反手攥住诸葛亮的手腕,那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去了,“你不就只是陛下养着的一条狗嘛!等联议会的折子一递上去,就说你私自藏匿战俘,心怀不轨,陛下肯定第一个就砍了你的脑袋!”

诸葛亮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把手松开,往后退了小半步,星叶草玉佩在夜里的风中晃悠着,发出幽幽的光:“陛下可有七个儿子呢,但是能替他在月星城墙那儿熬上七个夜晚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他看着夙子离那已经扭曲的脸,笑得更冷了,“你说,是你的命更金贵呢,还是那三千玄甲军的血更金贵?”

宫道的尽头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下,就好像撞在了他俩中间似的。

夙子离瞅着诸葛亮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突然就感觉那影子就像一把剑,悬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玄铁虎符,这可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东西啊,可这会儿握在手里,竟然比冰块还凉。

“你……你就等着吧!”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两步,那蟒纹长袍擦过影壁上的青苔,“本世子这就去找母妃,让陛下收回这个命令!庞士元……庞士元必须得归我!”

诸葛亮看着他那慌乱的背影,手指尖轻轻在星叶草玉佩上摩挲着。

月星城被攻破的那天,庞士元抱着断了腿的孩子冲进火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啊——就像是孤注一掷,可又清澈得像泉水一样。他抬眼朝着将军府那边瞅去,将军府那儿的窗户里还透着亮光呢。模模糊糊能瞧见有个坐轮椅的影子在动。

“有些东西啊,可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的。”他对着夜里的风小声嘀咕着,那声音被风一吹,就在宫墙里头散开了。

他一转身,就伸手摸了摸腰上挎着的剑柄,剑鞘上星叶草的纹路咯得手心生疼。庞士元今儿早上擦义肢的时候说的话,冷不丁就在耳边冒了出来:“当谎言和伤疤叠到一块儿的时候,那利刃就该拔出来了。”

宫道上的灯笼又有一个爆掉了。

在黑暗里,夙子离穿着的玄色蟒纹长袍就像一团怎么烧也烧不完的黑雾似的,慢慢就跟更深的夜色融到一块儿去了。

将军府那边呢,窗户里的灯还亮着。能看到轮椅上的人正低着头摆弄义肢呢,暗红色的充能光映着他左眼角的月牙疤,就像一朵开在阴影里的花儿一样。

宫道上最后一个灯笼在夙子离脚边“砰”的一声炸成了一朵暗花,火星子溅到他玄色蟒纹长袍的衣角上,烫得他一个踉跄,直接就撞到影壁上了。

后脖颈上沾着青苔,还混着冷汗,黏糊糊的。他朝着诸葛亮消失的方向望去,喉咙里一阵腥甜往上涌。刚刚被人掐住锁骨的地方还热辣辣的呢,就好像被人给烙上了一个耻辱的印子。

“想学剥人皮?想学沉河?”他对着空荡荡的宫道低声笑着,手指的关节都捏得泛白了。半个月前啊,那商队少年的惨叫冷不丁就在我耳边炸开了。当时我就觉着那玉扳指上的螭纹不过是被碰坏了一点点罢了,谁能想到诸葛亮这家伙,连这种老得不能再老的事儿都能给翻出来呢?

更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庞士元。暗卫今天早上呈上来的画像还在我袖子里呢,左边眼角有个月牙疤,右边耳朵戴着银铃耳坠,机械义肢充能的时候那红光映在睫毛上的金饰上——就这么个人,本来就应该跪在我脚边,用义肢的刀尖给我挑葡萄吃才对嘛。

“母妃啊……”我摸出了腰间的玄铁虎符,那冰凉的虎首咯着我的掌心,“母妃最看不惯陛下向着那些外臣了。”一想到皇后宫里那盏能看透人心的琉璃灯,我突然就笑了。我指尖沾着冷汗,把袍角的褶皱给抚平了,“等明天早朝的时候,联议会的弹劾折子……总得有人帮我递上去吧?”

将军府那扇朱漆大门在诸葛亮面前嘎吱嘎吱地打开的时候,门房老周手里的灯笼晃得他眼睛眯了一下。老周小声说:“大人,偏厅的灯还亮着呢。”老周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晃悠的星叶草玉佩,又接着说:“庞公子从中午到现在,就只喝了半碗参汤。”

诸葛亮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月星城被攻破那天,他在瓦砾堆里找到庞士元的时候,庞士元正用义肢托着一个断了腿的孩子呢,机械关节因为过载发出那种特别刺耳的嗡嗡声。后来啊,军医讲了,要是再晚个半时辰啊,庞士元那义肢的核心可就要化掉喽。他这可是拿自己的命去护着一个不相干的小娃娃呢。

“去膳房热碗百合粥来。”他把玄色的战服解下来,搭在胳膊肘那儿,绕过影壁的时候,偏厅的窗户纸透出昏黄的光,映出个坐轮椅的影子。

锁链轻微的响声和金属摩擦的声音从窗缝里传出来,肯定是庞士元又在拆他的义肢了。

推开门的那一下子,铁锈的味道和机油的香气一下子就往脸上扑。

庞士元半躺在轮椅里头,左腿上的锁链松松垮垮地绕着轮轴,右肘以下的义肢就摊在桌子上,那些齿轮零件都摆得规规矩矩的。

他左眼角那个月牙似的疤在烛光下面泛着淡淡的粉色,应该是刚用酒擦过伤口吧。这法子还是诸葛亮教给他的呢,说是月星那地方风沙大,要是伤口沾了血啊,容易化脓。

“将军回来了。”庞士元连头都没抬,指尖捏着一根细铜丝,正往义肢的关节里头穿呢,“宫宴上的酒,是不是比星港的酒更烈啊?”

诸葛亮把战服挂在衣架上,眼睛扫过桌子角上那半碗都结了油皮的参汤。“夙子离盯上你了。”他走到轮椅旁边,蹲下身子给庞士元把额头前面乱乱的头发理了理。这可是他最近才有的习惯,说是怕碎头发掉进义肢的齿轮里面。

庞士元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

铜丝就从手指缝里滑下去了,“叮”的一声掉在锁链上。“就是那个老是把玉扳指摩挲得锃亮的世子啊?”他脑袋一歪,笑了起来,右耳的银铃耳坠跟着微微晃动,“今天早上我在院子角落晒太阳的时候,瞅见他的暗卫在爬墙呢。”

诸葛亮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从腰间掏出星叶草玉佩,这玉坠还带着刚刚宫道上的凉意呢,“你咋不早点告诉我呢?”

“早说了又能咋的?”庞士元捡起铜丝接着穿,“他就是想享受驯服烈马的那种乐趣,我要是现在就大动干戈,那不就正合他意了嘛。”他冷不丁地抬起眼,暗红色义肢的充能光在眼底闪烁,“将军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今天早上说的话呀?”

“当谎言和伤疤重合的时候,就该拔刀相向了。”诸葛亮重复着,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庞士元膝盖上的锁链——这锁链可是他亲自让人给锁上的,说是为了防备联议会的人突然来搜查。

可这时候锁链上还沾着庞士元刚刚调试义肢时蹭上去的机油呢,“你真能确定黑甲卫的暗号本……就在你脑袋里?”

“将军这是不信任我咯?”庞士元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就像被风吹灭的蜡烛火苗似的,“月星城被攻破那天,我抱着阿九往医馆跑的时候,瞧见城楼上有个人,玄甲军的披风被火烧掉了半边,还举着剑大喊‘杀到最后一个人’——”他说到这儿停住了,手指轻轻抚过诸葛亮手腕上的星叶草胎记,“后来我才晓得,那个人就是苍国最年轻的上将军啊。”

诸葛亮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三十年前星港那场战役的硝烟啊,一下子就闪现在眼前了。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呢,小腿被流箭给射中了,是苍国王背着他在那堆尸体里爬了三里地啊。“所以啊,你是故意让我找到你的。”他说道,“还故意让我看到你护着阿九,故意让我听到黑甲卫的暗号。”

“将军您可真聪明。”庞士元笑了起来,他义肢充能的光把左脸照得一闪一闪的,“不过将军您可能不知道……黑甲卫的暗号本,我早就叫人埋在月星北境的胡杨林里了。”突然,他一把抓住诸葛亮的手腕,那机械义肢的凉意透过皮肤直往里面钻,“我想要的,是让你替我把夙子离给杀了——他上个月把星港河的歌姬给沉了,那歌姬可是我黑甲卫的细作呢。”

偏厅外面传来老周的脚步声,老周正捧着温好的百合粥过来呢。

诸葛亮把手抽了回来,帮庞士元把义肢的零件收到木匣子里,“粥都要凉了。”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一片轻飘飘的雪花似的,“明天我让老周在院子里种几株星叶草,你不是喜欢星叶草嘛。”

庞士元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喉咙里感觉酸酸涩涩的。

轮椅移动的时候,锁链发出轻轻的响声,他低下头舀了一口粥,米香和药味在嘴里散开了——这粥啊,是诸葛亮特意让膳房少放了参须的,说是他胃不好。

“将军。”他冷不丁地开了口,“我可是饿了三天才愿意喝这粥的。”

诸葛亮的脚步在门口停住了。月光从窗棂缝儿里钻进来,庞士元的眼尾红红的,就跟被人揉巴皱巴了的纸鸢似的。他嘴里嘟囔着:“知道了。”一边伸手在门框上的星叶草雕纹那儿摸了摸,接着又说:“得嘞,从明天起,每天再多给半块桂花糕。”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庞士元就听到锁链被扯动的清脆声响。

他低着头摆弄自己的义肢,暗红色的充能光映着左眼角那块月牙似的疤,就像一朵开在暗处的花儿。

院子外头打更的梆子声传了过来,他冷不丁就笑了,心想着:将军府里的星叶草还没冒芽儿呢。

偏厅里的蜡烛火苗晃悠了几下,一下子就灭了。

黑暗之中,锁链的声音和义肢充能的嗡嗡声混在一块儿,那声音轻得呀,就好像一句没说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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