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连的嘴角勾了勾,语气轻松地像是幼儿园小孩儿在和朋友计较自家的玩具兵人该归属哪个虚拟国:“差不多吧,当然也只是猜测,毕竟他们掌握着的力量......也许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好好讲话的必要。”
“但是今晚是个例外,他们没有遭受袭击却对切诺里安出了手,而且偏偏是我们开到那边发现了第一艘空艇之后,你觉得这是个单纯的巧合吗?”
红鸮耸耸肩:“怎么不是?万一就是刚好他们想出手......结果咱们不小心夹了进来呢?”
她说话时的轻松程度和巫连有得一拼,仿佛一个小时前,把车“不小心”开到刃御师堆里大撞一通的人不是她一样。
巫连沉默了片刻,他觉得并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开到那个坡顶上时,欧库瑞姆空艇上的探照灯,毫无疑问地打在了自己这边的车身上,但凡驾驶室里面坐着的战团成员不瞎,都该看到他们了。
可为什么他们不对自己开火?
那道超级灵能武器激光的蓄力时间过久不是借口,空艇上的机炮不是摆设,何况他们蓄力完成之后的开火也完全没有瞄准这边的意思。
那就只能有一种可能是符合正常判断逻辑的了。
他们知道坐在车里的是谁,并且在经过确认后,认为自己和红鸮绝对不能现在就被打死。
这样他们现在为什么会降落在那片战场上也就说得通了——
他们在找自己。
所以巫连在营地里说的让那些刃御师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点欧库瑞姆战团的人,实际上自己也同样要赶快离开,
他不想在这场还未搞清楚可不可以势均力敌的战斗中,由渔夫的角色转为鹬或者是蚌中的任何一方。
虽然他不知道战团是怎么知晓自己的情况的,但无论他们是要利用自己帮忙还是要在利用红鸮之后杀了自己,他都没有和战团的人亲密接触的闲心思。
真到了有必要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对战团动手。
“总之,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然后睡觉吧。”
“哎?不要不要嘛!我们总得......”
发动机的转速降低,巫连抬手关掉了车子的所有灯光,仅凭着微薄的月光在荒地上缓缓行驶,慢慢寻找着今晚的过夜位置。
而与此同时,极远端的一处废弃城市顶部的塔楼尖端,一道纤细的身影突兀出现,缓缓落在塔顶。
“怎么可能......”
站立在塔顶的少女本该面色傲慢,带着一丝冷清到极致的拒人态度,但此刻的她脸上却是满满的意外和惊愕。
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长桌十四中【七宗】之一的【傲慢】,刀娘艾瑞安特。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侦查,侦查那些自治城人类莫名其妙的异陆推进行为,以及可能存在的欧库瑞姆战团的骚动。
虽然艾瑞安特有被怀疑过,甚至不得不接受过来自【智使】冰基路的洗脑,但一向与长桌十四不太合得来的她依旧被要求进行这次的侦查,原因很简单,
艾瑞安特的“技能”,也就是巫连眼中的词条,可以进行相当程度的传送,这就导致她不仅赶路很快,在进行侦查任务时同样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异陆刀娘的强悍素质配合那刀娘独有的超人视力,只要占据了高处,她就是一架将视线所及的所有事物尽收眼底的刀娘望远镜。
来的时候她其实还在叹气,因为长桌十四中除了传送外,自己的能力更多是偏向辅助,这也就导致能让她出动的战斗任务并不多,唯独那次有了机会,却差点把小命丢在那个男人手里。
但是很快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
欧库瑞姆战团的空座艇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片荒地,并且向着远处的人类刃御师营地大轰特轰,活脱脱成为了这场异常动乱的第一片战场。
而最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她居然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艾瑞安特只觉得自己想不太通。
为什么那个和长桌十四有明确敌对关系的男人,在杀掉特茵丝后会去掺和欧库瑞姆的事情?
而且还......
杀了自治城的人???
他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啊?!
这其中的缘由艾瑞安特自然是不会想清楚,但这一切都确确实实地被她看到了。
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回到长桌十四后她要如何口述?
是一板一眼地讲完自己看到的所有,
还是将巫连的事情隐瞒?
隐瞒他的消息的原因对艾瑞安特而言很简单,那个男人答应过自己,在对抗长桌十四时会对她手下留情,那么自己相对的对他作出一些信息上的保护也无可厚非。
但这真的有必要吗?也许他这么做就是想被长桌十四看见呢?
扶着冰冷的塔尖的白发少女席地而坐,黑色的长裙被塔顶长久未打理过的砖瓦上落的灰沾染也毫不在意。
她就这样默默地扶着膝盖蹲坐在高处,看着极远处的那个人影莫名其妙地又放过了一群刃御师,随后驱车沿着双方都注意不到的位置离开。
想不通。
真是想不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着些什么,或许现在的自己能做的所有挣扎,都只是在......
试图让自己活得更有价值一些。
长桌十四里,对于露邦咔那莫名其妙产生的“复兴百罪兵装”的论调,最为不屑甚至抗拒的人,无疑正是她【傲慢】了。
艾瑞安特同样是经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原初战争的,当时的她依靠着绝无仅有的强化能力,深受一众刀娘战士的追捧,也恰好让她的“傲慢”名副其实。
但久而久之,她逐渐厌倦了这种不知道在为何而战的执着,这种厌倦,在她被巫连击败后达到了顶峰。
一个刀娘,真的会因为单纯的怕死而答应背叛自己的组织吗?
会,但身为【傲慢】的她,当然不会。
她只是腻味了,对长桌十四依旧漫无目的的坚持感到厌倦,甚至恶心。
忽然间,她似乎自己想通了。
艾瑞安特扶着膝盖站起身,目光落在远处刚刚刹车、恰好停在这片废墟前的黑色装甲车。
“也许,该再见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