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上前,弯下腰身,从竹筐里拿出一个中等大小的土豆子,上下掂了掂,一个就能有一斤多重。
如果真的能如书信中所说的那般高产,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他的国库也不会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了吧?
哪怕不能有三千多斤,两千斤也是极好的。
再退一步讲,一千斤也是行的。
“陛下,种出高产土豆子的人,理当重赏。”张旭想到此,高呼出声。
张旭的突然发声,让原本闹哄哄的大殿有了片刻的安静。
“哦?”东陵褚当即也来了兴致,直起腰身坐正,“来,老张先说说看,怎么个赏法?”
“陛下,老臣以为……”
然则,张旭的话刚开了个头儿,就被一道大嗓门硬生生打断了。
“陛下,臣以为应当先查明事实,再论功行赏也不迟。”
“毕竟,这三千多斤的亩产量着实是太高了,如果是在江南土地丰腴的地方,臣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现在情况是贫瘠的北地。”
“如果北地都能种出这般高产的作物,那北地驻军早就可以自给自足,又何必月月有急报向朝廷索要粮草?”
“陛下,臣以为少不得有那好大喜功之人,倚仗着天高皇帝远,故意弄虚作假,谎报产量,欺骗朝廷,欺骗陛下。”
“还望陛下明察秋毫,以正视听!”
说话之人是户部右侍郎宋光文。
说到宋光文,不得不先简单说说宋家。
京都宋家,听起来会有些许陌生。
但是,北元镇的“宋记当铺”,大家伙儿还是比较熟悉的。
宋记当铺的幕后老板就是宋家三房的长子宋光平。
当初宋记当铺的牌匾掉落,差点让凌天血溅当场。
虽然事后,凌天没有查到任何人为的线索,但是暗地里,凌天已经将宋记当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向奎任职北元镇镇守之时,不但不劝课农桑,还中饱私囊,百姓们生活困苦,为了讨生活,把家里稍稍值钱的物件拿到当铺换取现银的比比皆是。
而宋记当铺又是北元镇唯一的一家当铺,生意一度红火异常。
典当的时候压价压得很,回赎的时候,又会漫天要价。
可是,自打紫大山接任镇守以来,不但紧急召集五大村落的村长开会,探讨粮食种植之法,探讨百姓自救之法,还多次下到各个村子实地考察,劝课农桑。
甚至现场升堂,处理民间琐事。
发布告示,痛陈鱼肉乡里的恶霸现象,高调打击磋磨儿媳女娃的不良风气。
紫大山在北元镇民间的威望节节攀升。
再加上紫大山本身就有种地经验,再有紫宝儿这个作弊大神器,百姓们的日子渐渐好过起来。
但凡有口吃的,就不会再想着去典当那些祖宗留下来的物件。
无意之中让宋记当铺没了生意。
生意少了,每年上交京都宋家的银钱自然就变少了。
北地宋记当铺生意惨淡的书信早已传到了京都宋家三房宋光平的手中。
而宋光文出自宋家长房,是长房长子。
几房同气连枝,聚在一起,一合计,就知道北地的情况,当然宋家对外会同仇敌忾,会对北地不满。
所以,宋光文的这几句话,其中包含的含义不得不让人深思。
他不但映射了北地驻军手中既然有了高产作物,完全能够自给自足,还贪得无厌地伸手向国库空虚的朝廷索要粮草,其心可诛!
同时,还影射了凌天。
众所周知,紫大山是凌天一手提拔上来的,俩人为一丘之貉,同流合污,欺上瞒下。
如果查证确属假大空的弄虚作假,一个欺君之罪绝对是跑不了的。
就连凌天也难逃处罚。
有传言,先帝在位之时,瞩意的继承人是最小的皇子东陵天,而不是当今。
东陵天即凌天。
只是由于凌天年幼,先帝不得不传位于当今。
加之东陵褚在凌天还未及冠之时,就一纸圣旨将其贬至荒凉危险的北地,更是说明了这一切。
所以,宋光文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拉踩凌天,实际上是在帮助陛下解决后患。
在场众人既然能站在东陵的最高殿堂之上,就没一个是傻的。
当然听明白了宋光文的言下之意。
大殿之上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龙椅之上的东陵褚也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
丁公公余光瞄了眼脸色铁青的陛下,又瞥了眼自以为是的宋光文,垂下眼睑,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蠢货!
当真是愚不可及!
就这副蠢样子还妄想着尚书之位?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一个突兀地“呵呵”声打破了大殿上的死寂。
大臣们均是偷偷松了口气。
“宋侍郎还真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啊!”
“噗。”
“嘶。”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有没忍住直接喷笑出声,又发觉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场合也不对的,赶紧自个儿捂住自个儿的嘴巴。
也有一不小心咬住了自个儿腮帮子的,疼得直嘶嘶。
就连东陵褚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丁公公虽然垂着脑袋,可他站得高啊,东陵褚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见东陵褚嘴角可疑地动了动,心下暗爽。
“宋侍郎张张嘴巴就把整个北地以及北地驻军陷于不义之地,你那么厉害,能够自给自足,怎么不申请入驻北地,发光发热,守卫边境?”
“你那么厉害,怎么还要每月领取朝廷俸禄,怎么不自给自足,减轻朝廷压力?”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北地回归朝堂、任职工部尚书的阮茗谦。
宋光文不用回头瞅,就知道说话的是谁。
他对着东陵褚躬身行礼:“陛下,臣所说皆是从大局出发,对事不对人,没有任何私心,还望陛下明察。”
“北地之前的小麦亩产量大家也都清楚,一亩地能有个三百斤那就是大丰收,现在竟然亩产高达三千多斤,光是想想就觉得不真实。”
“还是阮尚书认为北地那些人能够做到?”
阮茗谦寸步不让:“刚刚宋侍郎也说了,那是之前。”
“宋侍郎昨天吃了饭食,今天就不吃了吗?还是说宋侍郎昨天出恭了,今天就得憋着?”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