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密宫的入口藏在忘忧花丛下,青石板被掀开时,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风九娘走在最前,发间珠钗随着机械的步伐叮当作响——她的瞳孔散成浑浊的灰雾,显然被某种蛊术彻底控了心智。
\"每一步都踩着她的脚印。\"程七的虚影飘在郑灵萱肩头,半透明的手指死死扣住她发间玉簪,\"归墟祭坛的陷阱认生魂,活人的气息稍有偏差,触发的封印能把你们的骨头都磨成粉。\"
郑灵萱垂眸盯着风九娘鞋尖在青石板上压出的浅痕,玄铁剑在掌心沁出薄汗。
顾修然的身影始终笼在她身侧,玄铁剑鞘偶尔擦过她手背,像根无声的定海神针。
谢无尘走在最后,长箫抵着后腰,箫管上的星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发亮——这是归墟守护者特有的警觉姿态。
通道越走越深,石壁上的青苔从暗绿转为幽蓝,像是被某种妖异的光浸透。
郑灵萱后颈的热意突然翻涌,金手指在血脉里窜动,她猛地拽住顾修然的衣袖:\"停!\"
话音未落,风九娘恰好迈出第十步。
\"咔——\"
青石板裂开蛛网纹,毒雾从缝隙里喷涌而出!
紫鸢的笑声混着腥甜的血气撞进耳膜,那红衣女子不知何时攀在石壁上,发间金步摇坠着蛇眼宝石:\"郑姑娘好本事,连我家主上的引魂蛊都能察觉。\"
顾修然旋身将郑灵萱护在身后,玄铁剑嗡鸣出鞘。
谢无尘的长箫一横,箫声如刃劈开迎面而来的毒雾,可仍有几缕绕过长箫,缠上了走在中间的柳如烟。
\"咳咳!\"柳如烟踉跄两步,指尖掐进掌心都止不住颤抖,\"这毒...像火在骨头里烧...\"她的唇色瞬间紫得发黑,眼前一黑就要栽倒。
\"接着!\"林婉儿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一枚裹着朱砂的药丸精准弹进柳如烟口中。
郑灵萱瞥见她腰间的药囊——那是前几日在医馆里,林婉儿特意为她备的\"百解丹\",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晃动。
\"没用的。\"程七的虚影突然凝固,\"这是逆流转世蛊的毒雾,丹丸只能缓一时。\"他透明的手指指向石壁上暗红的纹路,\"毒源在侧殿的青铜鼎里,顺着这些符文走——\"
郑灵萱的金手指在掌心发烫,烫得她几乎握不住剑。
她盯着石壁上流动的符文,那些歪扭的符号突然在她眼底连成一条线,直指左侧的石门。\"跟我来!\"她拽着顾修然的衣袖往侧殿跑,玄铁剑挑开垂落的蛛丝,\"谢先生断后,林姑娘照顾柳姑娘!\"
侧殿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幽蓝的光。
郑灵萱刚跨进去半步,后颈的热意突然炸开——那是金手指在示警!
她旋身挥剑,却见容天不知何时立在殿中央,面容像被水雾蒙住,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石板:\"你体内的力量......并非来自归墟。\"
一面镜子从他掌心浮起,镜面映出郑灵萱的影子,却在她心口处泛起金色涟漪——那是她穿越后便存在的金手指,此刻正像活物般在镜中翻涌。
\"你是外来者。\"
顾修然的玄铁剑\"当啷\"砸在地上。
他猛地转头看向郑灵萱,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惊、痛、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惶然。
谢无尘却笑了,长箫在掌心转了个圈,星纹与镜中金光交相辉映:\"原来如此......\"
郑灵萱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第一个世界收服神兽时,金手指第一次苏醒的灼热;想起每个世界结束时,那股力量都会在她心口刻下新的纹路;想起顾修然半块玉佩里的星图,与她体内的金光,竟在镜中完美重合。
容天的手抬了起来。
郑灵萱深吸一口气,反手抽出靴筒里的匕首。
刀刃在幽蓝光芒里泛着冷光,她望着顾修然发红的眼尾,又望向容天模糊的面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清晰:\"无论我是谁——\"
郑灵萱的匕首尖挑起一缕金芒,在幽蓝的殿中划出星轨。
她望着容天镜面里翻涌的金光,喉结动了动——这是她第三次在任务世界暴露金手指,前两次分别是为救被蛇群围困的林婉儿,和替顾修然挡下淬毒的袖箭。
此刻掌心的灼热不是疼痛,是某种蛰伏的力量在叩门,她压下喉间的腥甜,声音却稳得像定音鼓:“容先生不是想知道外来者的秘密?我送你看个清楚。”
金芒突然暴涨!
容天的镜面被撞出蛛网纹,他踉跄后退两步,模糊的面容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皮肤——那是长期吞噬归墟之力的反噬。
顾修然的玄铁剑几乎是擦着郑灵萱耳尖刺出,剑风卷乱她额前碎发:“阿萱!”他眼尾的红还未褪尽,可握剑的手稳如磐石,显然在她开口的瞬间便读懂了她的意图——用金手指当诱饵,引容天露出破绽。
谢无尘的长箫突然发出清越龙吟,星纹顺着箫管爬满整面石壁。
这位昔日的归墟守护者终于动了真章,箫声裹着风刃劈向容天背心:“归墟封印的钥匙在镜座!”他的声音混着箫音震得人耳膜发疼,郑灵萱顺着他的目光瞥见青铜镜座下刻着的星图——与顾修然玉佩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找死!”容天的咆哮震落头顶石屑,他抬手拍出一道黑芒,却被顾修然的玄铁剑硬接下来。
火星四溅中,顾修然闷哼一声退了半步,虎口裂开血线,可他反手将郑灵萱拽到身侧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去解封印!”
郑灵萱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顾修然染血的虎口,想起三个月前在破庙避雨时,他也是这样用后背替她挡了三刀,说“你活着比什么都强”。
喉间的热意突然化作酸意,她猛地别过脸,金芒从指尖窜出,精准点在镜座星图的“天枢”位——那是程七在通道里偷偷传给她的坐标。
“嗤——”镜面突然泛起涟漪,紫鸢的身影从涟漪中穿了出来!
她红衣翻飞如血,指尖淬毒的银针直取郑灵萱后颈:“主上要活的!”这一击快得连顾修然都来不及反应,可郑灵萱却突然笑了,她旋身撞向镜面,镜中立刻映出个同样旋身的虚影——紫鸢的银针“噗”地扎进虚影后颈,而真正的郑灵萱已绕到她身侧,归墟之力顺着掌心窜入紫鸢经脉。
“你……你怎么知道我会用镜中影!”紫鸢的瞳孔骤缩,她能清晰感觉到毒功在体内结冰,连抬手拔针的力气都没了。
郑灵萱反手点了她的哑穴:“你发间的蛇眼宝石会吸光,照镜子时总爱偏头看左边——林姑娘说,习惯成自然的破绽最致命。”
“给你!”
风九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炸响。
郑灵萱转头的瞬间,一方锦帕裹着幽光砸进她掌心——是归墟残片!
那被容天视为命门的残片此刻正浮在锦帕上,泛着与镜面同色的幽蓝。
风九娘的珠钗已歪到耳后,浑浊的灰雾从她瞳孔里一丝丝褪去:“蛊术……解了。方才谢先生的箫声震碎了我脑内的虫茧。”她望着容天扭曲的面容,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我本是江南绣娘,被他们抓来当密探……”
容天的怒吼震得整座密宫摇晃。
他扑向郑灵萱的刹那,顾修然的玄铁剑再次横在中间,剑脊与他的黑芒相撞,迸出刺目火星。
谢无尘的箫声则缠上了他的双脚,星纹如锁链般往他脚踝钻——这是归墟守护者特有的困灵术。
郑灵萱握着残片退到镜前。
青铜镜里映出她的影子,发梢沾着石壁落下的尘土,眼角还凝着方才紫鸢银针刺破的血珠。
残片在掌心发烫,像团要烧穿皮肤的活火。
她想起程七说过,归墟之力能重塑时空;想起每个世界结束时,金手指在她心口刻下的新纹路;更想起顾修然刚才看她时,眼底那抹被她强行忽略的痛楚。
“吸收它,你就能掌控所有世界。”镜中的影子突然开口,声音与她如出一辙,“你本就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凭什么要当旁观者?”镜中郑灵萱的指尖浮起金芒,与残片的幽光缠绕,“顾修然的真心?谢无尘的信任?他们终会在时光里褪色,只有力量……”
“够了。”郑灵萱打断镜中虚影。
她望着掌心残片,想起第一个世界里,她抱着神兽幼崽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只为等它睁开眼;想起第二个世界武林大会上,顾修然藏在袖中,偷偷塞给她的那枚蜜饯;想起每个世界里,那些因她而鲜活的笑容与泪水——这些,比掌控时空更重要。
她抬手将残片按在镜面上。
“轰——”
镜面迸发出刺目白光,归墟残片化作星尘钻进镜中封印。
郑灵萱被反震得撞在石壁上,喉间腥甜终于涌了出来。
可她望着顾修然染血的剑,谢无尘染尘的长箫,还有风九娘眼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笑了。
“阿萱!”顾修然几乎是扑过来接住她。
他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像在安抚受了惊的小兽:“你没事吧?”
“没事。”郑灵萱靠在他肩头,突然感觉心口发烫。
她低头望去,金手指的纹路不知何时爬上了锁骨,正像活物般缓缓蠕动——那是与方才残片星尘同色的幽蓝。
谢无尘的长箫轻敲了下地面,星纹顺着石壁爬到洞口:“封印完成了。”他望着郑灵萱心口的纹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该出去了,忘忧花应该开得正好。”
密宫外的忘忧花海在月光下翻涌。
郑灵萱被顾修然扶着走出洞口时,风九娘正蹲在路边给柳如烟喂水——林婉儿的百解丹到底还是压住了毒。
远处传来吴六的吆喝声,混着酒坛碰撞的脆响,像极了第一个世界里,他们初遇的那间小酒馆。
顾修然的手悄悄覆上她心口。
他望着那抹幽蓝纹路,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裹紧了些:“以后……换我当你的定海神针。”
郑灵萱抬头望向夜空。
归墟残片封印的位置,有星子突然亮得刺眼,像谁在云端眨了眨眼。
她摸着心口蠕动的纹路,忽然想起镜中虚影最后那句话——
“你以为你拒绝了力量?不,是力量选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