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心里早有猜测,但听到肯定的回复后,梁青娥仍免不了感到惊喜:“黄夫子有说具体日子吗,有提啥要求吗。”
“没有,黄夫子啥要求都没有。”秦东海笑着道:“黄夫子说大壮也算他看着长大的,把孙女许配给大壮,他没啥不放心的,唯有一点,就是日后不管大壮是贫贱,还是富贵,都不能负了满蹊。”
梁青娥刚要说自家大壮绝不是那种人,就听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烦请秦大舅转告夫子,他忧虑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若违誓言,六亲共弃,天地不容。”
梁青娥回头看去,就见大孙子神色是一往无前的郑重与坚定。
她笑了笑,拍了拍大壮的肩膀,这才发现,这孩子不知啥时候,竟又长高了一截,她得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了。
当年那个落草啼哭的小娃娃,仿佛眨眼间,就长成了如今的顶梁柱。
明明也才十来年功夫。
秦东海乐呵呵夸一句大壮有担当,拒绝了祖孙俩让他进屋歇脚的邀请,匆匆就走了。
二人目送秦东海离开,直到他消失在通往村口的拐角,才收回视线。
梁青娥一转身,就见乐宝和六壮各扒着一扇院门,看着大壮的眼神满是好奇。
乐宝:“大哥,方才你说他忧虑的事永远不会发生,他是谁,那忧虑的到底是啥事啊。”
六壮:“对啊对啊,还有啥有违此誓,六亲共弃,是啥誓啊,这么厉害。”
大壮一张脸瞬间红成了虾子,连耳朵垂和脖子都没躲过,通红了一片。
“咦,大哥你脸突然好红,是生病了吗。”
“咳咳。”大壮强作镇定:“大哥没有生病,没有,天热,对对,我这是热的。”
扭头又见阿奶拿揶揄的眼神瞧着自己,他只觉脸上更加的臊热,借口还要温书,拿袖子把脸一挡,飞快就跑走了。
从新房开始架梁木,扎屋顶以来,劳力们的伙食直线上升。
二合面的馒头管够,就馍菜也从烩菜,升级成了
酱烧菜。
煮熟的鸡蛋剥去壳,倒入烧的油汪汪,红亮亮的红烧肉里,再把泡好的笋干菌菇一块炖,那香味,飘的满村都是。
劳力们感慨于梁青娥的大方,干活更加的卖力,原本至少还有半个多月的活计,愣是在起早摸黑的赶工下,只干了十三天,就完工了。
当最后一片青瓦盖在屋脊上时,噼里啪啦的炮仗响了起来。
红屑翻飞中,林老虎爬上屋顶,又放下麻绳,把一个装满梁馍的背篓拉了上去。
梁馍小小的,约摸鹌鹑蛋大小,林老虎抓起一把,往看热闹的人群里洒去。
瞬间,所有人开始哄抢梁馍,一把把梁馍洒下去,直到炮仗声落,都还没洒完。
“老虎,往我这儿洒一把,快些。”
“还有我,我在这里,我这里也洒一把。”
“我也要,快往我这边也洒一把,快呀。”
人群闹哄哄,不停冲林老虎吆喝。
林老虎笑的露出一口牙花子,专往小孩们跟前洒,看着孩子们吱哇叫着“捡到了,捡到了”他笑的更是开怀。
到篓子还剩最后一点底儿时,他扣着篓子底,冲着底下猛的一挥甩,顿时,里面的东西四散着飞了出去。
“哇,是铜子,有铜子。”
铜子散在空中,在日光下闪着光,村民们瞧见,慌忙伸手去接,然而哪里能接的到。
瞬间,所有人都沸腾了,赶紧去地上抢铜子,生怕速度慢了,铜子便宜了别人的口袋。”
“哈哈,我抢到了一个铜子。”
“嘿嘿,我抢到了两枚,还好我用前襟接了一枚,不然肯定抢不到。”
“嘻嘻,我抢到了一块饴糖,别说,这饴糖用油纸包着,一点灰都没沾着。”
村人们笑闹着,分享着各自的战绩。
孩子们也往自家大人身边凑,盼着爹娘抢到了一块半块糖,让他们能甜甜嘴儿。
热热闹闹的上梁仪式完成,村民们见林家要宴请干活的汉子们,同梁青娥道过喜后,吆喝上自家的孩子,就离开了。
上梁酒摆在新房门口,五张桌子依次排开,汉子们洗过手脸后,纷纷入席落座。
荤素菜摆了满满一桌,各桌又上两坛浊酒,林老虎和林飞鹰劝吃劝酒作陪,大家最后吃了个盘干酒空,痛快非常。
汉子们酒量有好有歹,梁青娥看着那些说话大舌头,走路摇摇晃晃的汉子。
忙又张罗着让还算清醒的人,把这些醉汉送回去。
并告知众人,明儿太阳落山后,过来领工钱。
听见明儿能领工钱,就连醉醺醺的汉子,都清醒了几分。
送走一众干活的劳力们后,剩下的收尾工作,梁青娥交给了俩儿媳,她自回屋算各人的工钱去了。
林老虎和林飞鹰只负责劝酒,倒是没咋沾酒。
俩人同媳妇们一起,还有前来帮忙的大陈氏婆媳仨。
一番洗洗刷刷后,便把借用村人们的桌椅板凳,碗筷杯碟等物,全理了出来。
时下讲究主家借桌椅碗筷不能空手而还,要么随东西送一碗剩菜,要么给封个红包,总之,还东西的时候,要搭点什么,也是让人家沾沾喜气的意思。
席面上所有的肉菜,荤的素的几乎一扫而空,根本没得剩饭菜可送。
陈秋莲讨了婆婆的主意,从自个的私房钱里,拿出十文钱垫上,两个铜子一份的红封,一共封了五个。
因其中一张桌子是从老宅挪借的,陈秋莲直接就把一个红封塞给了大陈氏。
大陈氏并不推辞,笑呵呵接下红封,喊上俩儿媳,抬着桌子,拿箩筐把自家的碗筷一装,就走了。
陈秋莲又把余下的四个红封交给林老虎,交代他莫忘了把红封给人家,就又忙活收拾残局去了。
屋里,梁青娥一页页翻动账本,正在计算劳力们的出工记录。
从挖地基开始,一直到铺设完瓦片收工结束,整整三十八天的工期,这些劳力们,包括林远山父子仨,没有一个人缺过哪怕一天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