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咳嗽了声，不动声色地挪了半步，“我们是的，非常信任您，能受到邀请再是荣幸不过了，但是很担心在宴会上失礼惊扰了客人，宴会有着装要求么？”
“没有的。先生。”
“好的，少校，那我们会准时到达的。”
兰达低头浅淡笑了笑，“很开心能听到您如此回复，我相信您不会失望的。”
“那再见，少校先生。”终于到达了室外，教授感觉脸都要僵了，扯住旁边朱莉，再次礼貌告别。然而，他们没走出几步，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再次传来：“请稍等一下。”
教授和朱莉不得不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就见叫住他们的人慢慢走了过来。明明还是刚刚的模样，又像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在斜照的阳光中，他慢慢俯身，像是暗夜中的猎豹悄然靠近猎物一般，欺近身侧的朱莉。
侧脸被阳光分割成明暗交错的棱角，每一道线条都锋利而冷峻，阴影在他深邃的眼眶处投下，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漩涡，让人莫名地心生怯意。
“我为之前的不愉快道歉。但是相比较两边应该的做法，已经轻松了许多。希望您下次可以再小心些，不要再被人发现什么。也不要将些天的误会夸大其词的对旁人说什么，好么？”
“当然。”朱莉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对方身上萦绕的淡淡雪松香气，与想象中刺鼻的血腥硝烟截然不同。像是戴的手套，隐藏了沾血的双手，将危险裹进糖衣里。
兰达直起身，恢复常态昂然，“请路上小心，需要派车送你们么？”
教授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您太费心了。”
“好的，先生，您可别忘记答应过我的事情。再见。”
教授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黑色身影，这次他没有出声挽留，只是礼节性地颔首致意，随即转身步入楼内。
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直到此刻教授紧绷的肩膀才终于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群人把礼数做得滴水不漏，可正是这种近乎完美的周全，反而让人恐惧。永远猜不透，在那彬彬有礼的面具之下，下一秒会露出怎样的獠牙。
“教授，我们真的要去参加宴会么？”朱莉压低声音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教授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这个人真的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人？他刚刚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朱莉摇了摇头，“我也一知半解，害怕告诉您一个有错误的答案，他就是莫名其妙的，审讯时也是这样，让我回去再想一想吧。”
艾薇透过玻璃车窗他的教授与朱莉慢慢走入视线里，指尖触冰凉的门把手，推开车门，她几乎是跌进那道熟悉的怀抱，颤抖的手指抚过好友泛红的眼角，“你还好吗？”
“我没事。”朱莉把脸埋进她肩头，带着鼻音的回答闷声闷气。
他们的拥抱还没有分开，旁边再次传来声响，朱莉的父母踩着匆忙的脚步声奔来。见到家人，朱莉泪水再次滑落，他们一家三口再次喜极而泣紧紧相拥。
教授放松下来，“我们尽快离开吧，不要在这里了，这里毕竟不能久待。”
“好。”
车子是分开坐的，朱莉一家人坐一辆，艾薇和教授乘坐另一辆，引擎声响起，车辆发动驶离。
“艾薇。”教授突然打破沉默，指节无意识叩击着真皮座椅扶手。
她闻声转身，正对上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从踏出审讯楼那刻起，教授投向她的目光就带着某种隐晦的忧虑，像深秋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认为我们应该去和朱莉检查一下身体，毕竟刚从那群盖世太保里出来，别落下了什么疾病。”
艾薇沉吟片刻，轻轻颔首：“是的，很有必要，而且很重要。”
教授的目光扫过四周，在快到达想去的目的地时，示意司机加速靠边停车。朱莉父亲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正要开口询问，教授已经快步上前低声解释起来。
朱莉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不约而同地点头同意。
艾薇也下了车，环顾着周围，“那就在这里吧，我知道这家医院，似乎是我们国内人开的，真是厉害，能在现在药物缺失，货币贬值被他国占领之下，还能维持运营。”
“是啊。”朱莉低声附和着。
但是走进去之后，再度让他们惊诧不已。这里的叫号服务有条不紊，科室指引清晰明了，保安手里拿着水杯，在四周巡视着。
还有那些偶尔路过，拿着文件的医生、有推着小车的护士，包括搀扶着病人走路的家属，一切看起来与过往无二样。根本就不像市内都被完全占领的的样子，怔愣时，旁边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几位站了很久了，是需要什么帮助么？”
教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盯着这大厅在人来人往中有些突兀，听到护士的询问，回过神来，说道：“没事，谢谢您的关心。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家正常的医院呢。”
护士温婉地笑了笑，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一所正常医院。”只是营业收入大部分都会被德国人以税款的方式拿走。
她停顿了下，接着说道，“不管怎样，生活总要继续的，请不要放弃希望。”
“是的，谢谢您的关心，小姐。”他们一一向护士道了谢。
“我们也一起去检查一下，怎么样？大家最近都很焦虑。最近饭都吃的不多，这把老骨头都快碎了。”教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会？你们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的。一起去吧。”艾薇也笑了笑。
“那你也要精神抖擞的。”电梯上升时，教授突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这个动作太过熟悉，温热掌心的触感与几天前父亲的动作重叠，让她鼻尖微微发酸。
“是的，教授。”
教授眉眼舒展开，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项目检查，连着她也一起。等报告时，刚一出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两份查看着，随即放松了一口气。
“还好我们都没事。但是莫罗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之后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如果出现失眠，焦虑，头疼等症状一定不要藏在心里，我和朱莉都在这里呢。”
艾薇垂下眼睑，“你是发现了么，但是没事的，我已经开始戒断了。”
教授心痛的扶住她肩膀，声音放缓，“已经没事了，放心吧，不会在哪天莫名其妙就被突然抓走杀死了。旁晚一起去收听我们成功的那个好消息，怎么样？”
艾薇望着他关切的眼睛，“好的。”
他们与朱莉一家汇合，那一家人也做完检查了，还好，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