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茜蔓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商船底舱那些铁笼里插着银管的孩子,他们濒死时绿色的瞳孔……与眼前这张充满兽性恐惧的小脸重叠在一起。
司徒家的罪恶,早已如瘟疫般蔓延到了这座城市最无助的角落。
“别怕……”燕茜蔓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带着星纹特有的安抚力量,试图驱散孩子眼中的狂乱。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萦绕起一层极淡的幽蓝光晕,温暖而纯净,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冰冷的银鹰项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项圈的刹那,异变陡生!
“呃啊——!”
男孩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
他脖颈上的项圈骤然爆发出刺眼的惨绿光芒!
光芒中,无数细如牛毛的黑色丝线,如同活物般从项圈的针孔里疯狂钻出,瞬间刺入男孩稚嫩的皮肉,贪婪地向深处蔓延!
“不好!”顾修远瞳孔骤缩,金红利爪瞬间弹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直劈向那正在行凶的项圈!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噗——”
一声沉闷的破裂声。
男孩小小的身体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猛地爆开!
没有预想中血肉横飞的惨状,爆开的,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的墨绿色脓液!
脓液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劈头盖脸地向近在咫尺的燕茜蔓和顾修远激射而来!
“星守!”
燕茜蔓厉喝一声,星纹瞬间在身前爆发,幽蓝的光幕如同最坚韧的琉璃屏障,骤然展开。
墨绿的脓液狠狠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大股恶臭的白烟,光幕剧烈波动,幽蓝的光芒被腐蚀得迅速黯淡!
与此同时,顾修远身影疾退,金红利爪横扫,将溅射向自己的脓液凌空劈散。
那脓液溅落在地面的碎石和尸体上,立刻冒出剧烈的白烟,将石头和血肉一同腐蚀出深深的坑洞!
陷阱!
这根本就是一个用无辜孩童做成的、恶毒到极致的血肉炸弹!
项圈就是引爆的开关,而星使的力量,就是点燃引信的火种!
“司徒砚——!”顾修远看着光幕后脸色瞬间苍白的燕茜蔓。
看着地上那滩迅速腐蚀着一切的墨绿脓液,以及脓液中仅存的一点破碎的布娃娃残片。
熊熊的怒火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炸开,蛮荒之力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激荡,脚下的碎石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
那爆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孩子最后那充满兽性恐惧的眼神和骤然爆开的墨绿脓液,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着燕茜蔓的神经。
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那股源自星纹深处的、被欺骗与被亵渎的灼痛。
指尖的幽蓝光芒稳定下来,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星守”光幕,阻挡着那具有恐怖腐蚀性的脓液进一步扩散。
顾修远眼中的金红烈焰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强大的意志死死压制着体内狂暴的力量。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这片弥漫着死亡和恶臭气息的废墟。
陷阱被触发,意味着他们已经暴露!
“走!”他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摩擦,压抑着滔天的怒意,一把拉住燕茜蔓的手臂。
两人不再有丝毫停留,身影如电,瞬间从这片污秽之地弹射而出,朝着司徒家据点标记的方向疾驰。
接下来的路途,诡异地安静下来。
枪炮声、犬吠声都消失了,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破败的街巷间回荡,敲打着死寂。
这反常的平静,比枪林弹雨更令人心悸。
司徒家的阴影仿佛无处不在,像一张无形的、粘稠的网,等待着他们主动投入。
终于,他们在一座半塌的欧式教堂前停下。
教堂的彩绘玻璃早已粉碎,只留下黑黢黢的窗洞,如同骷髅空洞的眼窝。
教堂后方,紧邻着一座外表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仓库式建筑,墙壁斑驳,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然而,就在那扇厚重的、布满铁锈的仓库大门旁,一个清晰的标记刻在不起眼的墙角。
那是一个被简化了的青铜鼎图案,鼎身缠绕着海獠的纹路,正是司徒家邪术的象征!
“就是这里。”顾修远的声音压得极低,金红利爪无声地从指骨间弹出,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危险的波动。
燕茜蔓深吸一口气,胸前的星纹微微发烫,幽蓝的光芒在掌心凝聚。
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星力,小心翼翼地按向那扇沉重的铁门。
没有锁,也没有任何机关触发的声响。
铁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被她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消毒水、血腥、腐败组织以及某种冰冷金属气息的怪味,猛地从门缝中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是如此浓烈、复杂而邪恶,瞬间冲击着他们的嗅觉神经,几乎令人窒息。
门内并非预想中的仓库,而是一条向下延伸的、极其宽阔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地面,甚至拱形的顶部,都覆盖着一层冰冷的、散发着幽暗金属光泽的合金。
顶部的嵌入式灯管发出惨白而毫无温度的光线,将通道照得一片死寂通明,却更添阴森。
通道异常干净,干净得诡异,看不到一丝灰尘或杂物。
只有他们自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如同两个闯入幽冥的孤魂。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通风系统发出低沉的、单调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中的呼吸。
两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踏入了这条通往地下的合金甬道。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被放大、回荡,清晰得刺耳。
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通道极深,倾斜向下,仿佛没有尽头。
惨白的光线打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反射出他们自己模糊而警惕的身影。
走了约莫十分钟,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更像是一个建立在山腹中的、冰冷而庞大的金属神殿。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惨白光线无法穿透的黑暗里,下方是无数错综复杂的金属平台、悬空的廊桥、巨大的透明管道,以及如同丛林般密集耸立的、闪烁着各色指示灯的仪器设备。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血腥和金属混合的怪味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这一切令人震撼的工业景象,在燕茜蔓和顾修远眼中都瞬间失去了意义。
他们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钉在了中央控制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形玻璃缸。
缸体澄澈透明,里面注满了微微泛着绿光的、粘稠的液体。
液体中,悬浮着一具身体。
那是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女学生制服的少女。
深蓝色的上衣,黑色的百褶裙,白色的长袜……衣物保存得异常完好,甚至能看清布料上细小的纹理。
她闭着眼睛,面容安详得近乎圣洁,仿佛只是在沉睡。
乌黑的发丝在粘稠的绿液中无声地飘散开,如同在水中绽放的墨莲。
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