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的亲兵在一旁帮腔道:
“甘将军在汉军阵中三进三出,几十万汉军都奈何不得!有甘将军指挥,定能让那些汉军丢盔弃甲!”
潘璋和蒋钦对视一眼,也顺势附和道:
“兴霸之勇有目共睹,我等愿听甘将军调遣。”
吕蒙却发出一阵古怪的冷笑声。
他死死盯着甘宁,问道:“你身为合肥守将,不在合肥守城,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甘宁眉头一皱,解释道:“合肥汉军前后围城兵力多达二十万,末将……”
“这么说,”吕蒙打断他,声音拔高,“你丢了合肥重镇?”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所有人头上。
山沟里顿时鸦雀无声,只能听到远处隐约的风声。
好家伙,分明是迫不得已的撤退,只是换种说法,就成了杀头的大罪。
潘璋见势不妙,急忙劝解道:“都督息怒,甘将军他……”
吕蒙抬手打断潘璋,义正言辞道:
“大都督生前屡次教导于我,军中之事,务必赏罚分明,一码归一码,功是功,过是过,岂能混为一谈?”
提起庞统,山沟里顿时弥漫开哀伤的情绪。
陈武喃喃道:“若大都督还在,怎会有今日之败……”
吕蒙很满意众人的沉默,尤其是对庞统的。
因为他是庞统的关门弟子,对方选定的继承人,别人对庞统的尊敬,就是对他的。
他继续道:“临行前,吴侯再三告诫,我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迷,急需重拾军令,严正军法!今日若对甘宁擅自离守,丢失重镇之罪视而不见,他日如何向吴侯交代?如何向战死的数万将士交代?”
他环视众人,声音继续提高:“难道你们不在乎大都督?不在乎吴侯的嘱托吗?”
山沟里一片死寂。
潘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蒋钦低头看着地面,陈武则握紧了拳头。
甘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吕将军,我从合肥杀来,一路连战连胜,伪廷上将曹仁,太史慈皆败于我手,如今又突破重围前来救援,难道我还有过不成?”
“大胆!”吕蒙厉声呵斥,“若非你拥兵自重,不调合肥精兵前来汇合,本都督早就斩杀诸葛亮,何至于有此大败!你可知就因为缺了你的援军,我们才中了埋伏!”
甘宁再也忍不住,咬牙道:
“吴侯两次从合肥调兵,守军已不足八千!我如何领兵前来?难道要弃城不顾吗?”
“你还敢怪罪吴侯?”吕蒙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寒光,“甘兴霸,你是要造反不成?”
众将无一例外,全都变了脸色。
甘宁握紧双拳,指节发白,双戟在手中微微颤抖。
蒋钦见状,急忙上前一步:“都督,此刻大敌当前,不如让甘将军戴罪立功。”
“不必多说!”吕蒙斩钉截铁,“传我命令,收缴甘宁兵权,贬为前锋营小校!明日由他率部开路,务必杀出一条突围之路。”
甘宁死死盯着吕蒙,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身后的亲兵们个个怒目而视,手都按在了刀柄上。
潘璋蒋钦等人更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吕蒙会在这时候来这一手。
潘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积压多日的怒火,上前一步道:
“若庞大都督在世,绝不会如此儿戏地处置将领!甘将军千里驰援,纵然有失城之过,也当先记其功,待突围后再论功过!”
吕蒙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潘璋,声音冰冷问道:
“鲁子敬命你来随帐听令,难道是为了让你与本都督唱反调的吗?”
第三杆大旗扯出来,潘璋顿时语塞。
他想到鲁肃拖着病体上门时那憔悴的模样,想起对方郑重拜托的神情,心头那股火气顿时泄了大半。
他咬紧牙关,最终只憋出一句:“我给鲁子敬面子,但到了吴侯面前,我一定要参你一本!”
吕蒙气的脸色发青,腰间的伤口都因此渗出血来。
陈武见状急忙打圆场:“两位将军息怒!大敌当前,突围要紧!有什么恩怨,等杀出去再说!”
吕蒙狠狠瞪了潘璋一眼,捂着腰转身离去,临走前丢下一句:“甘宁,明日若不能杀出生路,军法处置!”
待吕蒙走远,甘宁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个匹夫!”
蒋钦尴尬的搓着手,试图缓和气氛,道:“都督他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弟兄们!”甘宁不理他,转身朝自己的亲兵们高喊。
几十名亲兵齐刷刷站起身,个个眼中带着怒火。
蒋钦心中一紧,连忙拉住他:“兴霸,别冲动!你现在若是带着人走了,此战之过,怕是全都要算在你一人头上!”
啥意思?
甘宁皱眉不解。
潘璋咬牙道:“以我对吕蒙的了解,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到时候他向吴侯奏报,说你临阵脱逃,导致全军覆没,你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此人无所不用其极,毫无下限,比起庞统和鲁肃来说,人品和能力差的太多。
整日只会喊口号,干些阴损下贱的事。
甘宁握戟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只是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去。
他在合肥苦战数月,杀敌无数,最后迫不得已突围,却还要背上失城之罪。
如今千里驰援,反倒要被贬为小校去送死!
“我特么早知道就该看着他去死!”
甘宁一拳捶在旁边树干上,震得枝叶簌簌落下。
众将沉默。
蒋钦叹道:“我们都知道你委屈,老实说,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挺希望你别掺和进我们这趟浑水。”
潘璋点头道:“不错,多日来的征战,你也看到了,我浑身是伤,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能不能杀出去对我来说无足轻重,你千不该万不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