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军的校尉瞪大了眼睛,手中长矛几乎握不稳,声音颤抖地重复道:“陛……陛下?大将军?骠骑将军?!”
他身后的士兵们同样满脸震惊,目光在刘彻、卫青、霍去病和刘据之间来回游移,脑中一片混乱。
这些羽林军久在宫中,自然见过卫青和霍去病的模样,可这两位大汉的传奇将领早已去世多年,如今却活生生站在眼前,怎能不让他们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
刘据站在院中,目光复杂地看着这群羽林军,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士兵正是追捕他的追兵,几天前,他还在这座小院中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
而此刻他却与另一个时空的父皇、舅父和表兄一同站在这里,面对这群曾经让他恐惧的羽林军,情境之诡异,让他一时难以适应。
壮年刘彻扫视全场,目光如炬,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
他踏前一步,沉声喝道:“尔等还不退下!速速护送朕与太子进宫,朕有要事与宫中之人商议!”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仿佛天皇贵胄,令人心生敬畏。
校尉愣在原地,脑中几近宕机。
这位“陛下”虽然与宫中那位垂垂老矣的帝王模样不同,但那股气势、那份威严,却与记忆中的汉武帝如出一辙。
他不敢赌这人是否真是陛下,若是假的,如此逼真的气场也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若是真的,他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校尉咬了咬牙,挥手示意士兵们收起兵器,低声道:“遵……遵陛下旨意!护送陛下与太子回宫!”
羽林军迅速整队,将刘彻、刘据、卫青和霍去病围在中央,护送他们离开小院,朝未央宫方向而去。
一路上,马蹄声与甲胄碰撞声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刘据走在队伍中,目光低垂,心中五味杂陈。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重返未央宫,更未想过,会与另一个时空的父皇一同面对那个逼死母亲、追杀自己的老皇帝。
卫青走在刘据身旁,察觉到他的情绪,低声道:“据儿,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外舅希望你能冷静。
陛下此番为你而来,足见他的诚意。你心中的恨,外舅明白,但若能解开,或许对你更好。”
刘据微微点头,声音低沉:“外舅,我明白。
我会试着……试着面对。”
霍去病则在一旁轻笑,试图缓解气氛:“据儿,放心吧。有我和舅舅在,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就是那老姨夫,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刘彻闻言,回头看了霍去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严肃。
他知道,此行不仅是为了刘据,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证明,他这个壮年的刘彻,绝不会重蹈另一个时空的覆辙。
数日后,羽林军护送一行人抵达未央宫。
宫门高耸,朱红色的宫墙在阳光下泛着威严的光芒。
未央宫内,宫人来往匆匆,气氛却显得压抑而沉重。
自巫蛊之祸以来,宫中人人自危,太子逃亡、皇后自尽的消息早已传遍,朝野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当刘彻一行人步入宣室殿时,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宫人们低头垂手,不敢直视来人。
殿中央,一个身着龙袍、满头白发的老者端坐于龙椅之上,正是晚年的汉武帝刘彻。
他的眼神阴鸷而疲惫,带着岁月刻下的痕迹,与壮年刘彻的英武锐气形成鲜明对比。
老刘彻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当他看到壮年刘彻、卫青、霍去病和刘据时,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警惕:“你们……是谁?”
壮年刘彻毫不退让,迎上老刘彻的目光,沉声道:“我是刘彻,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刘彻。
今日,我为我儿刘据而来,要向你讨一个公道!”
老刘彻闻言,脸色骤变,目光转向刘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冷笑一声,声音沙哑:“公道?朕乃大汉天子,何须向任何人交代?刘据,你身为太子,却勾结外人,意图谋反,朕追杀你,何错之有?”
刘据听到这话,胸中怒火再燃,猛地上前一步,怒道:“谋反?父皇,您可曾亲眼见过我谋反?
江充那奸贼构陷我母后,污蔑我谋反,您不辨是非,便下令追杀!您可知,母后是如何在绝望中自尽的?您可知,我是如何在逃亡中日夜煎熬,唯恐被您的羽林军捉回?”
老刘彻被刘据的质问震得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随即被冷漠掩盖:“朕为天子,焉能被小人蒙蔽?卫子夫……她若无辜,怎会自尽?至于你,若非心虚,何必逃亡?”
这话彻底点燃了刘据的怒火,他正要上前,却被卫青轻轻拉住。
卫青低声道:“据儿,冷静。陛下既来了,便让他与另一个自己对话。”
壮年刘彻踏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老刘彻,沉声道:“你说我儿谋反,可有真凭实据?江充之流,不过是迎合你的猜忌,编造谎言!你身为帝王,却不辨是非,逼死忠良,追杀亲子,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老刘彻被这番话刺得脸色铁青,怒道:“大胆!你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冒充者,焉敢指责朕?”
壮年刘彻冷笑一声:“冒充?哼,我是你年轻时的模样!
看看你自己,满心猜忌,宁信小人,不信骨肉!你可知,你的所作所为,将大汉推向何等境地?巫蛊之祸,太子蒙冤,皇后含恨而死,你可曾有一丝悔意?”
老刘彻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似是想起了什么,声音低沉道:“悔意……朕何尝不知错?可朕是天子,焉能认错?”
这话一出,刘据的眼神猛地一震。
他从未想过,那个冷酷无情的父皇,竟也有悔意。
壮年刘彻见状,语气稍缓:“既然你知错,便该向据儿认错。
你的猜忌,毁了一个母亲,毁了一个儿子,也毁了你自己。
今日,我代据儿问你,你可愿为自己的错,向他低头?”
老刘彻沉默了,目光在刘据和壮年刘彻之间游移。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宫人们早就被两个刘彻打发了出去,如今殿内只剩下他们自家人,没有一点声响。
良久,老刘彻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据儿……朕错了。”
这简单的三个字,仿佛用尽了老刘彻全身的力气。
刘据愣在原地,泪水不知不觉滑落。他等了太久,等了太多的日夜,却从未想过能从父皇口中听到这句话。
卫青和霍去病站在一旁,眼中也闪过一丝欣慰。
壮年刘彻轻轻拍了拍刘据的肩膀,低声道:“据儿,过去的恨,今日或许可以放下了。”
刘据深吸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他看向老刘彻,声音颤抖却坚定:“父皇……我愿试着放下,但母后的冤屈,我希望您能还她一个公道。”
老刘彻闭上眼睛,良久才道:“好,朕会彻查巫蛊之案,为你母后正名。”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刘据,继续道:“朕老了……或许,朕的确不该再坐在这个位置上。据儿,你是太子,是大汉的未来。朕……愿退位,让你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