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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前院里都各自聊了一会儿,王家的下人们也都上前来,帮着布置桌子。前院闲话时,王家下人已将雕花圆桌布置妥当,饭菜也都慢慢地上齐了。
众人围到雕花圆桌旁,青瓷盏里斟着琥珀色的蜜酒,每道菜上桌时,魏玩都要踮脚辨认—— 蜜蒸火方上插着糖画小旗,蟹粉豆腐里埋着糖稀凝成的 “元宝”,就连青芹豆腐羹上,也浮着片剪出来的小荷叶。
这会儿,有一个家仆就走了进来,对着王浅道:“二娘子,门口有两位郎君和两位娘子,说是您的朋友。你是否要去看一看?”
王浅眨眨眼,微微偏头,从家仆的肩膀上看过去——门口就站着两个郎君、两个娘子,手里都是各自拿着一个盒子。
细细看去,正是吕惠卿、张怀民、包婉和包芙四人。
王浅连忙道:“快快请进来,都是朋友——妾身曾去邀请过他们的。”
话音未落,吕惠卿已大步跨进院门,青衫下摆沾着些微尘土,显然是急行所致。他把手里的礼盒就交到了王浅的手里,道:
“今日起得晚了点,故而来的晚了些——这是我准备的生辰礼,这个没有含糊过,莫要嫌弃。”
而张怀民、包婉和包芙三人也是走了进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是准备了礼物。看到他们手里的盒子,苏轸这才想起来,扶腰转身,把月萍喊了进来。
“王娘子,这些是我和官人给你准备的礼物。方才聊着有些忘神,险些忘了,还请笑纳。”苏轸指了指月萍手里的两个盒子,对着王浅笑道。
王浅望着月萍手中的描金漆盒,盒角嵌着的螺钿在阳光下流转七彩光晕,比寻常人家的首饰盒精致数倍。她刚要推辞,苏轸已亲自打开盒盖,露出里面两匹叠得齐整的蜀锦 ——
一匹是月下白梅纹样,一匹是并蒂莲纹,皆是宫中才有的织金锦缎,很显然这是当时赵祯赏赐的。另一盒中则是一盏琉璃莲花灯,每盏花瓣上都用金线勾勒着《诗经》名句。
“这等好物,想必都是官家所赐。” 她眼神微动,道:“怎好如此,难道不会被官家责罚吗?”
听到这话,吕惠卿就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盒子,道:“我这个可是汝窑的茶盏,也是从内库里出来的——都同为官家赏赐,而官家素来宽厚,岂会为这些小事苛责?”
吕惠卿话音未落,已将汝窑茶盏从礼盒中取出,天青色釉面在阳光下泛着雨过天晴的温润光泽,盏底 “元丰内造” 四字款识清晰可见。
张怀民凑上前去,指尖轻敲盏沿:“惠卿兄这茶盏,怕不是去年重阳官家赐给两府大寺卿的‘天青釉莲瓣盏’?我在枢密院见过同款,当时可是连晏殊尚书都羡慕。”
王浅指尖轻轻划过汝窑盏的莲瓣纹,天青色釉面映得她指尖泛着微光:“这般贵重的物件,原该供在博古架上,哪里舍得用呢?”
吕惠卿却将茶盏往她手中一塞,手指敲着盏沿笑道:“器物本就是为人所用,若只作摆设,反辜负了官家‘器以载道’的深意 —— 不信你问怀民兄,他那幅《江雪》图,前日还被泼了半盏茶上去。”
王尧臣此时也是乐呵的捋了捋胡须,和丁夫人对视了一眼后,也是连忙道:“好了好了,这些物什过后再看——饭菜莫要凉了。”
王尧臣话音刚落,丁夫人已笑着开始布菜,青瓷匙在蟹粉豆腐里轻轻一搅,嫩黄的蟹肉便如碎金般散开。
“都吃吧,今日可是让伙房那头赶着早,开始布置到方才。莫要负了伙房今日的好手艺。”
众人都开始动筷,而在身侧的侍女们,也都是给所有人——所有可以喝酒的人都斟酒了。不能喝的,也都是换成了温茶。
众人先是碰杯,祝福了王浅的生辰。而后,丫鬟们重新“续杯”。而王同老、王周老和王朋老三位哥哥,此时也都是各种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对着韩执微微致意。
韩执一愣,连忙拿起杯子,苏轸也是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韩官人、苏娘子。”大哥王同老开口了,“先前五妹喜好洒脱,故而常常从家中跑出去。去岁冬时,也是得知了二位收留过五妹,亦是让她寻得了心上人。”
“今日难得,也是见到了二位,便想着敬二位一杯,多谢二位对我们家五妹的照顾之恩。”
韩执连忙抬手虚扶,苏轸亦福了福身,道:“官家常说‘万家灯火皆温情’,我与官人能做的,不过是在这灯火里添一盏烛火。”
“当时照顾王娘子,不过也是觉得女子不该困在宅院里,该去瞧瞧汴河的水、秘阁的书。如今见她觅得良人,又有诸位兄长护着,倒是比什么都让人欢喜。”
此时王纯也开口了,道:“说来可惜,当时我尚在家中养病,倒是未曾见到过妹妹的夫婿是何人也。想见见时,又听闻人家已然离京,想要见一见,怕是要......咳咳......怕是要到他们大婚之时了。”
王纯话音未落,王浅的耳尖已红得比案头的红烧鱼还要鲜亮。
苏轸此时也是道:“王大娘莫要如此,该看到的终会看得到的——而且,沈郎君也是个有学识的,曾多次给王娘子送他所写的手记。”
“饶是我家官人看了,都是赞不绝口。就差钻到了那书眼子里去哩。”
吕惠卿此时也是插嘴了:“你们说的,莫不是那本《梦溪》?”
张怀民也跟着道:“这本书记我们也是看过的——我记得这是沈兄在看了书后,把自己的笔记全部整合出来的。”
“我和惠卿兄当时也是看到过,只是后来不见了那本旧的,没想到他居然是送给了王娘子。”
王浅闻言,脸颊染上更浓的绯色,垂眸搅动着盏中蜜酒,涟漪晃碎了琥珀色的光影:“不过是些随手记下的杂谈,倒让各位见笑了。”
她话音未落,包婉已凑到跟前,发髻上的珍珠步摇轻晃,“听说里头还有记载西域奇物的章节?快与我们说说,可是比东京的勾栏瓦肆还要有趣?”
“哎呀——包娘子!”
不知道怎么的,包婉这句话,干脆就是闹得王浅一个大红脸,顿时间满席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