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执此时就抬手,再次朝着赵祯行礼,道:“陛下,臣还逮捕到了普济庵的静慧师太——如果调查方向没有出错的话,你应该是拿来当做中转之处。”
“然后又想着杀人灭口......”
韩执话没说完,曹氏就开口了,打断道:“老身从不干杀人灭口之事......当然了——除了你。”
“哦吼?”韩执眉头一挑,微微颔首,道:“那晚生便是多谢越国夫人的——看重了。而刚刚越国夫人说从不干杀人灭口之事,那你可否承认,自己贩卖私盐之事?”
曹氏瞥了一眼韩执,还是这般道:“此为张彦方所作所为,亦是下人所作所为,与老身无关。还请陛下明鉴。”
果不其然,还是这句话,当时张彦方一案之中,曹氏就是这么说的。他这么说也就算了,赵祯居然还真的就这么算了。
殿内气压骤降。韩执熟知三年前张彦方案,当时曹氏便以 “管教失察” 脱罪,而赵祯念及宠妃张之姮情面,果然只斩了门客张彦方。
赵祯此时面色忽然阴沉,周围的官员都是不敢说话。韩执微微蹙眉——他此时抬起手,还想跟赵祯汇报一下,自己还抓来了越府的船工。
但是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大殿外传来了一道女声——
“臣妾可以作证!而且臣妾知道曹氏的所有证据!”
众位包括韩执在内的大臣们,此时都回过身去,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此时张之姮就站在大庆殿门外,由宫女扶着。
赵祯微微一挑眉,曹氏心中也是一惊。前者见到了张之姮后,面色也是稍稍缓和了下来,指尖敲了敲御案,沉声道:
“宣。”
张之姮在女官搀扶下踏入殿门,一袭青色素纱翟衣未佩珠翠,腰间系着绦带。她双手交叠于胸腹,微微屈膝行叉手礼,脊背却挺得笔直,道:
“臣妾恳请陛下,准臣妾当庭作证。”
“准奏。”
纵使赵祯再宠爱张之姮,也不太可能在广庭大众之下,让张之姮和自己坐在龙椅上。遵循礼制,张之姮只能站在陛前答话。
赵祯看着张之姮在下方,低头恭顺的模样,语气也是尽量放软,问道:“不知张贵妃,今日要为谁作证?作的是什么证?”
“臣妾要作证——作越国夫人曹氏,私制度牒、谋害士子、倒卖私盐的证!”
张之姮话音如冰锥刺破殿中凝滞的空气,青色素纱随呼吸轻颤。她微微抬手,让身边的宫女端上来一个盒子,然后亲手打开,道:
“陛下,这些都是越府近三年伪造的度牒,每道官印都蘸着学子断指血。”
曹氏身躯一震,赵祯则是抬手示意张茂则,让他下去把盒子拿上来。盒子拿上来后,赵祯就把是想放到了里面——
盒中三十七片度牒残页整齐码放,每片边角均盖着模糊的 “开封府尹印”。
韩执展开静慧师太的供状,道:“普济庵的静慧师太也供认,曹氏每月以‘抄经’之名入宫,用贵妃娘娘的印信调阅学子名录。”
“越府管家每月初二以‘替臣妾抄经祈福’为名入宫,实则用臣妾的‘凤仪阁印’偷盖学子名录!”张之姮也是跟着说道。
曹氏此时也是跪着往前移了几步,连忙道:“陛下明鉴!”
赵祯的指尖重重叩在御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在曹氏与张之姮之间逡巡。然后道:“爱妃,你跟朕解释一番,此物何处而来?”
赵祯此时就指着那盒子里的真度牒,看着张之姮。
张之姮垂手道:“是从越府库房暗格搜出的,与韩少卿调查出来的、以及供词中的数量吻合——不多不少,正是三十七份。”
曹氏急道:“库房钥匙在管家手中,分明是他人栽赃!”
但是张之姮不紧不慢,又取出了一个账本,道:“陛下,此为越府的账本。”
张之姮将账本交给了张茂则,道:“这是越府近三年的分赃账册,‘盐务’项下明码标注,每卖出一道度牒,曹氏分利七成,刘沆三成。”
曹氏大惊,连忙继续道:“陛下,这......这是假的,这......”
但是此时,张茂则却是插嘴了,道:“越府曹氏,此账本是从昨日查抄越府时,从暗格内搜出来的。只是贵妃娘娘为了保证真实性,故而没有公开。”
“此番欺瞒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赵祯摆摆手,道:“铁证如山,如今曹氏你可有什么可狡辩的?”
曹氏膝行半步,铁铐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陛下明鉴,定是有人仿造老身的笔迹......”
“静慧师太供认,说有过你写的信,应当与陛下手中那份账本,字迹一致。”韩执说着,又是从袖子里,把一封信交给了张茂则。
此时曹氏便是彻底失了神,就这么指着张之姮,最后就只能憋出来一句:“你这个不孝女......不顾骨肉之情,你胆敢......”
但是话未说完,张之姮便是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你与本宫之间,并无骨肉之情,莫要信口胡诌。”
曹氏剧烈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起:“她......她明明是老身养女!你一个人孤苦无依,若不是老身......你怎可能有今日地位!”
“本宫有今日地位,全靠公主殿下保护,与你何干?”
张之姮看着周围惊愕的大臣们,解释道:“本宫幼年初入公主府府时,不过是随母投奔伯父张尧佐的孤女。曹氏乃先祖母远亲,不过逢年节寒暄而已,从未有过收养之举。”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户籍牒文,继续道:“此为景佑二年开封府备案的张氏宗谱,臣妾姓名列于伯父张尧佐名下,与曹氏并无关联。”
“曹氏,不过为公主府上一名舞妓罢了。生母吴氏,已是病逝与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