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有孕了。
这个消息又一次刺痛了他,但痛过后,他好像又为她感到高兴。
“陆团长!”是叶鸣来了。
看到他手里的信,叶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想陆奶奶,可以申请回去一次,最近局势没那么紧张。”
交趾国自从上次被打败,不敢轻举妄动。
陆云骁笑了笑,“别掉以轻心。”
“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情况?”叶鸣一脸崇拜,团长好像总是能未雨绸缪。
陆云骁心想,要不是前世在北方,他还能知道更详细,现在也只能粗略知道有哪些大事发生。
虽说蝴蝶扇动一下翅膀,整个太平洋都要掀起飓风,有些人和事改变了,但历史的趋势却是不变的。
就像这一年的价格闯关,物价疯狂上涨,就像最近这几次南海动静,都没变。
距离下一次事件,还有一个月时间,他确实可以离开一下。
“好,那辛苦你们了。”
他回了穗城一趟。
先是去了幼儿园。
聂粲给小果实派了保镖他知道的,但是要绕过一个保镖,他还是能做到,进了园里,又拿出军官证,因为是第一次,园长也没提防,带他去见小果实。
正是放学前自由活动的时间。
小果实正跟小胖墩梁胖子在对峙。
因为梁胖子炫耀她妈妈怀了个妹妹,说小果实没有妹妹。
小果实不服气说:“我妈妈也怀了妹妹,可能是两个。”
“切,吹水,怎么可能两个?你妈妈看过吗?”梁胖子鼻孔朝天,“我妈妈去港城看过,是妹妹。”
“我……”小果实没看过,憋了半天,“我爸爸说了,我有妹妹的几率是三分之二。”虽然他也不明白什么叫几率。
梁胖子笑死个人,“我看你就是吹水,你根本就没有。”
小果实不允许人家说他没有妹妹,于是推了梁胖子一下,梁胖子不甘示弱,也推了他一下,力气特别大。
小果实差点没站稳,伸手就去扭梁胖子的手腕。
梁胖子嗷嗷叫,哭着喊老师,“我要告诉我大伯,让他来抓你。我大伯在派出所,是所长。”
小果实可不怕,“我爷爷比你大伯厉害多了。我爸爸也比你大伯厉害。”
老师怕了梁胖子的妈妈,去喊她了,梁胖子家就在附近,梁妈妈来得很快。刚到门口的陆云骁被她撞了一下。
“又是你打我儿子。老师,你让他妈妈过来,我就不信,开除不了他。”梁胖子的妈妈撸起袖子。
陆云骁眉头一皱。
就听见小果实喊了一声,“爸爸?”
小果实惊讶极了。
爸爸穿着白色的海军服,随着他惊呼,同学们都看过来,“哇,海军叔叔。”
梁妈妈一愣,“你是,他的爸爸?”
声音瞬间就小了。
陆云骁走过去,看着小果实,他长高了,也瘦了一点,脸上的轮廓慢慢显示出来,眉眼越来越深刻。
“谁欺负你了?”陆云骁抱起小果实,看向梁妈妈,只是一个很淡的眼神,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梁胖子惊呆了。
老师也咽了下口水。
这是小果实的爸爸?
梁胖子瑟瑟发抖问:“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爸爸是解放军!”小果实原本被爸爸抱着有点不自在,但现在又好了。
陆云骁的用眼神把所有人扫了一遍。
凌厉,漆黑,如有实质。
梁妈妈不敢吭声了,一看就不好惹,扯了扯儿子,“陆爸爸,对不起啊,这是误会,小朋友之间玩闹。儿子,快,给陆思源道歉。”
“对不起!”梁胖子被解放军叔叔可怕的眼神吓哭了。
就这样,小果实完胜。
“爸爸,你怎么来了?”走廊里,小果实忽然又有点拘谨。
陆云骁感到孩子的疏远,一颗心揪着,“爸爸来看看,有没有欺负你。”
“他们都不是我对手,因为爸爸教我格斗术。”
陆云骁心头梗了一下,那声爸爸不是喊他,却那么的顺口,“你是个厉害的小男子汉。”和儿子一起,舍不得花费时间拈酸。
“爸爸,妈妈有宝宝了,是双胞胎。”小果实一脸天真烂漫。
全然不知,他心里又中了一刀,摸着儿子的脑袋,“你开心吗?”
“开心!”
看儿子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他知道,聂粲没有亏待他。
甚至,比他想的还好。
“爸爸给你带了礼物。”是一艘用子弹壳制作的船。
小果实眼睛一亮,“我好喜欢,谢谢爸爸。”
孩子其实很好哄的。
谁让他高兴了,就记得住谁。
“不要告诉妈妈我来过。她要是问,你就说玩具船是我寄到你学校的。”陆云骁说。
小果实眼睛眨了眨,想了想,“哦。”
待了一个小时,他又抱了抱儿子,才不舍的离开。
这里距离山大不远,此时山大外面的木棉花正开得如火如荼,他一身白色的军装,在满是红花的地上尤其鲜明,他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
放学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出来。
终于,他看见了姜依。
她穿着橘黄色的裙子,外面套着一件薄毛衣,可以看出小肚子凸起一点,但不明显,一路和同学们说说笑笑。
这一刻,他好像回到了上一世,他也曾在来学校等她,在他去北方第三年,除非有突发的任务,他还是坚持每个月回来。
他还记得那天放学,忽然下了雨。
他把吉普车开到校门外。
“姜依!”
她愣了一下。
“哇,这是你的丈夫吧。”有同学露出八卦笑意。
她在同学们面前没给他脸色看,也没有回答。
“下雨了,上车吧。”他看着她。
三年了,她的身上有一股沉淀下来的气息。也许因为下雨,她上了车。
但只坐后排座,一上车,脸上的表情褪得干干净净,只拐了个弯,就喊停车。
他靠边停下:“我们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板着脸,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有些生气,坐到后排座,“那你为什么不离婚,你心里还有我。”
她立即从另外一边下车。
下雨天,路边的行人很少,他加快脚步,追上她,用力把她按到路边的树下,想要亲她。
可是她不知哪里学了散打,在那儿给了他一下,然后“啪”的一巴掌!
天地都寂静了。
“没错,我心里有你,我天天给你扎小人,望你走路摔跤,出任务被炸死,喝口水也呛着,你说我心里有没有你!”
雨水把两人都打湿了。
她眼里满是愤恨。
春雨的寒冷一路从他的头发,沁入到心里。
他本来要解释,他在北方和苏婉清不是她想的那样,但因为疼痛、生气懒得说了。
他忍着疼痛上了车。
“姜依,你看!”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他的回忆。
他回神看去。
一辆军用吉普在校门口停了下来。
聂粲从车上下来。
姜依跟同学摆摆手,走了过去,脸上的笑容不曾停歇,而多了一丝柔媚,不知说了什么,眼神带点娇嗔。
聂粲握住她的手,嘴角勾着,也不知说什么,被她打了一下。
他们牵着手上了车。
陆云骁就在木棉树下,看着他们离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聂粲好像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车子离开了。
这场景,就像那一世。
只不过换了位置。
当时站在这里的人是聂粲,而他是开车的那位,聂粲看着看他把姜依领走。
很是讽刺。
陆云骁还在原地站了很久。
任由酸楚将自己淹没,直到一朵花掉了下来,刚好砸他头上,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
他陪了奶奶两天才又重新回到南海岛礁上。
大半个月后,交趾国果然来进犯,准备登上柏礁附近的一个小岛,他因为提前预知而来了个瓮中捉鳖。
但交趾国得到了某国的支持,火力很猛,他在战斗中伤了腿,伤口的位置居然跟六年前是同一个地方。
岛上虽然有医疗站,可水平当然比不上大医院,当晚他发起烧来。
“天啊,41度!许医生,陆团长不会有事吧。”
许医生说:“之前那样的伤他都挺过来了,证明他命大,你们别太担心了。”
战友们:“…………”
不是,什么命不命大的,这是一个医生该说的话吗?
高烧让陆云骁感到很难受,他昏昏沉沉的,像在坐着一艘小船,在大海上沉浮。
“云骁,云骁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出个任务把自己伤成这样呢。”那声音尖锐焦急。
“你嚷嚷什么,没事都被你嚷出事来。”一个稍微年长的声音说。
“来了来了。退烧药煮好了!”
熟悉的,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声音闯入耳膜的刹那,陆云骁一个激灵。
猛然睁开了眼睛。
“云骁!”
“他爷爷保佑,我孙子醒了!”
“陆云骁,我给你煮了退烧药,你能起来喝吗?”
一双亮晶晶的黑白分明的水眸,有些羞涩,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他喉结滚了一下,喉咙像吞了刀片似的。
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两秒,然后在李美珍、奶奶还有卫生员的面上转了一圈,重新落在那姑娘的脸上。
喉咙发出一声嘶哑的,“姜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