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洛林难得能够单独行动。
勃艮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里希特霍芬和春云在训练,威尼斯估计在哪摸鱼。
至于共和国?大小姐最近倒是还好,一切依旧无可挑剔。
把协调工作暂时交给马耳他以后,洛林例行开始在港区里闲逛。
甩手的姿态那叫一个从容——“确认港区设施安全性”——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说白了就是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这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老是被噩梦惊醒,但醒来以后往往又不记得做了什么梦,只是带着浓烈的不安。
眼前出现了岔路。
往左是去船坞,往右是去海边。
洛林稍微思索片刻,还是准备去船坞看看。
从船坞一侧出去,到达海边,也是一样的。
战争永远是最好的催化剂。
每次他看到这座完全称得上科幻的巨型设施,都要这么感叹。
人和人的战争催生出了战舰这样的装甲巨兽,随后不断迭代。
而对于这个世界线而言,塞壬战争和冷战则是将科技突破瞬间拔高到了新的维度——
不再是更厚的装甲,更粗的炮管,而是像这样全自动化的巨型船坞,更高效的魔方能源,还有导弹,喷气式战斗机,全都比之前的那个世界要更早。
不过洛林很快摇了摇头,这些和他这样的指挥官关系并不大。
只要设备足够靠谱,一切都足够支撑这样的战争——即便只有明面上可以——他们就没什么能做的。
“除非能够成为上将级的传奇指挥官。”洛林自己都因为这个想法耻笑了一声。
他慢慢走进船坞,仅仅是一个外行以纯粹的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工业奇迹。
建造舰娘,舰装维护,这里几乎囊括了保证舰娘作战需要的一切功能。
回声-2港区有两座这样的设施,现在其中一座放着马耳他的舰装,她有空就会来进行调试,以保证一切符合预期。
洛林扫过那件完美的蒸汽朋克风的装备——那是一座华丽的马耳他十字,十字架的四片,分别是四块飞行甲板,可以看到弹射器,以及用于调整甲板角度的巨大黄铜色齿轮。除此以外,还有装饰用的管道。而在十字的侧边,有数根管道不断释放着蒸汽。
华丽的让洛林想到那个被无数人歌颂的时代,帝国在世界的尺度上散播文明的火种,太阳永远不会在帝国的领土上落下。
他满意的点头,什么嘛,这舰装不挺帅的,横竖一看冤仇的舰装简直不像皇家船。
狮和前卫的舰装在此之前怕是都要失色。
甲板上停放着马耳他的火炬。
也不知道皇家如今怎么样,塞壬战争导致各国的联系如今相当破碎,洛林很少听到欧洲和美洲的消息。
他稍微留恋片刻,便不再看那座宏伟的象征。
马耳他很少展示自己的舰装,或者说她无时无刻不在展示自己的舰装——这姑娘总是喜欢将自己的舰装展开一小部分,也就是浮空的高背椅。
洛林其实不太明白那玩意怎么悬浮起来的。
只能说,舰装,很神奇吧。
他转身朝隔壁走去。
勃艮第还有共和国的舰装大多很朴素,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历史上没有建成?但这其实不太说得过去。
里希特霍芬和马耳他的舰装同样未建成。
说起这个……
洛林不由自主的想到春云还有威尼斯。
威尼斯从不完整展示舰装,就算这样,她的作战依旧留有余裕。
而且——洛林回忆着与威尼斯相关的报告——其尤其喜欢用近身作战解决战斗,不论对手是谁,规模如何。
她几乎只会在应对潜艇的时候使用半穿甲弹,其他时候她全都是用那一对双剑。
明显能看出来未完工的双剑。
而对于这件事,洛林同样什么都问不出来。
一筹莫展,对所有人都是。
洛林有些焦虑起来。
所有人都在忠实的履行责任,哪怕是威尼斯。
但其作战姿态同样是……让其他指挥官不寒而栗。
此前“春雷行动”中,洛林不止一次听到其他指挥官暗中对他的提醒,或者零碎的只言片语。
“由疯子组成的舰队”、“天哪,你看到那个叫威尼斯的吗?她直接将人形塞壬肢解了,熟练的就像是在肢解一个活人!”
他毫不怀疑很多相关的文件都被约克城一己之力拦下来了。
但这样并不好。
至少洛林不喜欢什么都不告诉他,但所有人都闷着有心事的模样。
他慢慢走着,思绪由飘到不久之前——
会议结束以后他私自找了春云。
结果小狐狸给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请主君责罚”的表情。、
洛林早有预料,只是想到了她之前,在风云等人来的时候,有些慌乱的想要将这把刀藏起来的模样。
“不,不是这样,你已经很优秀的。”他看着春云的眼睛。
但,无动于衷。
在片刻的沉默以后,他第一次明着说了,“需要修复这把刀吗?我看你,很珍重它。”
相当认真且郑重。
但……
后者的反应就像梦魇一样,萦绕在他的心头。
“请!请不要!”春云几乎是立刻就要跪下来,虽然洛林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但这一次小狐狸甚至没有像以前一样推开他或者挣扎,而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请,请不要夺走它……”
“求您……不,不要这样……”
她不顾洛林几乎是惊慌的眼神,低着头,语气卑微的仿佛要碎掉。
然后在洛林思考的间隙,她猛然推开洛林,将她的刀藏在身后。
就像受惊的小狐狸,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退后,直到顶到墙壁。
她几乎是立马蜷缩起来,恐慌,羞耻……
还有,直冲灵魂的,绝望。
不是对任何人,而是对她自己。
一种试图掩盖灵魂但发现根本没用的绝望。
“这是,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她嗫嚅着,用尾巴遮住自己的脸,死死的将那把断了刀尖的刀抱在怀里。
“除了它……我,不,春云,春云什么都愿意为您去做……求您……”
后面的事情,洛林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连忙跪坐在春云旁边,一遍又一遍的试图安抚这只受伤的小狐狸。
“我不会拿走它的,春云……你也不必隐藏它……”他很想引经据典,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因为不确定会不会继续撕开对方的伤口。
“请,试着相信,好么?试着相信我,你的一切……在这里都有容纳的空间,我说过,这里是你的家……”
春云微微放松下来以后,用一种几乎是成为洛林梦魇的眼神——一种暖色调的冷,一种……毫无反抗意志的,飘零的……
心脏骤然收缩,他剧烈咳嗽着,靠在墙上。
他弓着腰,看着手上的红色。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