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节,正好是周末。
一大早圆音就熬了一大锅腊八粥,蒸了一大锅腊八糕。
立冬腌制的腊八豆和腊八蒜,经过两个月的发酵酝酿,如今滋味儿也非常香醇了。
两坛咸菜开封,圆音就分装成了好几份,然后让杨鸡毛和宋燕淮负责跑腿,给平时走动频繁的那几家亲友都送过去一份。
等到两人回来的时候,各自手上也拎着松糕、糖糕、腊肉等回礼。
吃过饭,圆音还想着去邮局给她家那位远在苏城的陈老太太打个电话。
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曹叔就急匆匆赶来送消息了。
“谢家的案子判决下来了。
“谢婉婷牵扯到了数条人命,直接被判处死刑。
“谢璟宏查出来贪污受贿,且金额相当巨大,由于其交待不出赃款下落,无法如实将窃取的赃款退赔返还,也被判处死刑。”
“剩下的那些人,均因涉嫌贪污受贿、以权谋私、包庇等罪名,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到二十年不等。
“即日起下放至笔架山农场,参与劳动改造。”
听到这个结果,圆音微微愣了一下。
多行不义必自毙,谢守承这一支,果然是从上到下烂到了根上,不然不至于一家老少全军覆没,无一人免受责罚。
不过,谢婉婷会被判处死刑,确实是让圆音有些意外。
毕竟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圆音本来以为把她关进精神病院就算完事儿了,没想到最后竟然会直接赏了她一颗枪子。
但很快圆音就想明白是为什么了。
一方面,眼下才68年初,国家刑法尚未完善,并没有明确的条例来区分精神病人、无刑事责任能力者是否构成犯罪。
所以谢婉婷即便是疯了,也要为她之前清醒之前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另一方面,这里头绝对有秦首长插手了。
秦海的命,秦清一辈子的婚姻幸福,还有谢盼儿被拐卖,桩桩件件都是深仇大恨,谢家干出来的这些事儿,绝对不可能因为谢守承夫妻俩死了就轻易翻篇。
所以哪怕谢婉婷已经疯癫,秦首长也不能容许她继续苟活在这世上,让她立刻下地狱,才是真正对受害者最好的慰藉。
圆音心下只觉得无比痛快。
此案一结,东城再无谢家!
她的祖父和父亲,被谢守承打着烈属的旗号利用了这么多年,换取的资源和关照不知凡几。
如今忠奸得以明辨,他们也终于能和这家人彻底解绑,在地底下总算能瞑目了。
“谢家案子一了,宋孟于三家的案子应该马上就会提起重审。
“我找检察院那边的人问过进度,材料已经递交上去了,情报局那边也通过了申诉材料,估摸着最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了!”
圆音闻言十分高兴。
因为谢守承擅自藏匿隐瞒了她祖父的那本日志,导致组织部那边那笔巨额捐款无法和捐款人对号入座。
和宋家爷爷的心理一样,当年给红党捐款了的孟、于两家,因为找不到当初游说他们支援革命的那位“胥振东”同志,都以为遇到了骗子。
所以等到解放后,那两家生怕他们当年稀里糊涂资敌了会被清算,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均不敢吱声。
又由于那两家豪绅富户,解放前家财万贯,存在剥削贫下中等劳动人民劳动价值的情况,自然而然被划定为了hei五类,下场和宋家人好不了多少。
而今有了圆音递交的那本谢守卿同志的日志,加上三家都能提供盖有“胥振东”私印的捐款收据,并且情报局那边核实到了陈香秀几年后转交给地下组织的那批物资,和三家捐赠的物品确实完全吻合。
整个证据链完成了闭环,足以说明宋孟于三家确实为当年革命做出过贡献。
“等案件重审结束,即便被充公的那些财物不能全部退还回来,最起码那三家都能顺利摘掉hei五类这个帽子了!”
听到曹叔这话,宋燕淮满眼都是激动和期待。
从被抓到下放劳改,原身的家人已经煎熬了一年多,如今总算是等到平反的这一天了。
只要一大家子人能平安回到京城团圆,就是天大的好事儿。
至于那些被充公的财物能不能退回来,那都不重要。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未来有那么多发展机遇在等着,站在时代的风口上,他根本不愁宋家没有重新崛起的那天。
好事总是接踵而至。
就在曹叔走了后,下午陈昌平就心急火燎地跑来家里找宋燕淮了。
“小宋,快,回厂里!
“你那几张特种钢材生产设备的改造图纸,让军工所看上了!
“那边下来了好几个首长,现在就在厂里面,指明要见你!你快跟我走!”
这话一出,宋燕淮和圆音都不由得愣住了。
圆音不记得上辈子宋燕淮被军工厂带走具体是哪一天。
只知道大概是她嫁到何家半年以后,忽然有一天她就发现废品站换了个临时工,原来的收购员小宋不见了。
一直等到十几年后再重逢,宋燕淮摇身一变,成了军工所的高级工程师,随身配备着俩警卫员,举手投足间上位者气势十足。
仔细想想,她隐约还记得,宋燕淮不见的那个时间点,烟袋胡同里也是皑皑白雪寒风刺骨。
那时的她,在听到那位临时工说收购员小宋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后,傻愣愣地站在收购站院子里,心中说不出的失落沮丧,怅惘迷茫。
也许那时的她,已经意识到,她和宋燕淮就如同两条相交的直线,在废品站有过短暂的相识交集,但未来只会渐行渐远,再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眼下这一刻,站在回廊里,望着院子里纷纷扬扬的雪花。
明明眼前的场景,和上辈子在废品站院子里站着时那雪地冰天的场景别无二致。
但圆音的心境,却和上辈子的自卑怯懦截然不同了。
因为不管是身份学识还是背负的过往秘密,这一世她和宋燕淮都是如此的相依相契。
他们不再是两条相交的直线,愈延长差距越远;
而是两条紧密相贴并肩而行的平行线,既可以完美重合合二为一,但同时彼此的世界又是自由且开阔的,谁也不会掩盖掉谁的光芒。
不用依赖谁也无需屈从于谁,只管去构建自我,去追逐梦想,去创造未来!
即便这漫长的人生里没有另外那一方,也照样可以屹立于这世间,坚韧独立无惧风雨,活得漂亮而精彩。
可能,这便是老天爷让她重来一回的真正用意吧!
想到这儿,圆音忍不住冲着宋燕淮笑了,眼中闪烁着的,只有对未来的坚定和从容,以及对彼此的欣赏与默契: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