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总之!”卡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愤懑和不平,他重重地将空酒杯砸在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引得邻桌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此时的他,白皙的脸颊已染上明显的绯红,那双漂亮的红色眼眸里也蒙上了一层醉意朦胧的水雾,眼神开始有些飘忽。
他伸手指着远处那个安静的角落,控诉道:“那个家伙!艾尔海森!他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你们知道他今天干了什么吗?他居然说……”
这个家伙喝完酒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餐前,我们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卡维极其热情,知识渊博,从须弥的建筑风格到璃月的金融体系,再到沙漠的古老传说,他似乎无所不知,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
和他聊天轻松愉快,建立初步的认识并不难。然而,这和谐的氛围仅仅维持到他点的第一杯酒见底。
从这第一杯酒开始,卡维滔滔不绝地讲述起艾尔海森的种种“恶行”。
从学术争论中被对方用逻辑碾压,到生活中被对方一针见血的毒舌噎得说不出话,再到对方那近乎冷漠的处事态度……事无巨细,绘声绘色。
七八杯酒下肚,他倾诉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仿佛要将积压了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儿倾倒出来。
我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他与艾尔海森之间那复杂又独特的相处模式,只能安静地充当一个听众,偶尔在他停顿的间隙点点头,表示“我在听”。
看着他那副义愤填膺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模样,我无奈地低声笑了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独自一人的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单人桌旁,桌上放着一杯酒和那本摊开的书。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他时而翻动书页,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包括卡维那拔高的控诉声,都与他无关,完全置身事外。
那个家伙……
为什么突然把卡维推给我了?难道我脸上写着“和善可亲”、“乐于助人”,或者“喜欢收留居无定所的美男”吗?
“走了。”一直沉默的散兵忽然开口,打破了卡维单方面的控诉。
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径直迈步走向酒馆的大门。
“哦,再见。”我下意识地朝他挥了挥手。
听到我的回应,他脚步一顿,在门口转过身,帽檐下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就这么喜欢听一个醉鬼说疯话?”
我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太好。你先走吧,酒馆人多眼杂,我至少……确定他安全到家或者有人来接他再走。”
总不能真把喝醉的卡维丢在酒馆不管吧?
“多管闲事。”散兵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认为并不是这样,今天多亏你出手相助,我才脱险。所以……我也想试着把你的这份善举传递下去?”
很好有那种复古文白莲花的味道了,但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等你能保护得了自己再说这些漂亮话吧。我才懒得管你。” 说完,他抬手习惯性地压了压宽大的斗笠边缘,不再停留,转身推开门,身影迅速融入了须弥城的夜色之中。
酒馆的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凉风。
旁边一直留意着我们这桌的招待小哥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小声问我:“小姐,让……让那位小客人一个人离开,真的没问题吗?外面天都黑了……”
小客人?
哎……他真是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娃娃脸,但性格嘛……跟“可爱”真是半点不沾边啊。
“呃……没事的,他……其实挺厉害的。”我含糊地回应着招待小哥,心里默默吐槽。
“还有!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卡维的控诉无缝衔接,音量不减反增,他激动地拍着桌子,震得杯盘轻响:“辩不过的时候就耍赖!对,就是耍赖!最可恶的是,他居然拿我的经济情况威胁我!说什么‘再吵就涨房租’!这像话吗!”
“好了好了……”面对醉鬼的持续输出,我除了轻声安抚,只好低下头,假装整理餐巾,掩饰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
就在我努力憋笑,同时忍受卡维新一轮的“艾尔海森批判大会”时,一直被我余光关注着的角落有了动静。
艾尔海森合上了他那本书,将最后一点酒喝完,然后从容地站起身,走向吧台。
“结账。”他清冷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吧台那边。
他动作利落地付清了酒钱,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完全没有朝我们这桌瞥上一眼。
难道他真的打算把卡维丢在这里不管?
“艾尔海森先生!”情急之下,我提高了声音叫住他。
艾尔海森的脚步在门口停下,终于转过身看向我:“嗯?”
“您……”我斟酌着用词,尽量委婉地提醒他:“您……不带这位朋友一起回家吗?”我指了指身边还在嘟嘟囔囔、意识已不太清醒的卡维。
艾尔海森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极其短暂地扫了一眼卡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行李:“他*曾经*是我的麻烦。不过现在,他是你的了。”
“啊?”我彻底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个……这……这不好吧?”
他是要把这么大一个活人‘送’给我了?
我可不保证‘给我’之后,我会对他做什么哦!
艾尔海森没有理会我的惊讶和迟疑,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你犯了一个错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卡维一直在说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我就知道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然而,艾尔海森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或许捕捉到了我那一瞬间因为酒精影响而没能完全掩饰好的细微表情变化……
“为什么把他丢给我?”我问出这个关乎一个大活人的问题。
“这个问题,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回答这种问题,本身就是对提问者的一种纵容。”
留下这句话后,他不再停留,转身推开门,离开了。
啊?
我能怎么办?
*
最终,我艰难地架着几乎已经不省人事、嘴里还含糊嘟囔着“艾尔海森……混蛋……”的卡维,离开了温暖喧嚣的兰巴德酒馆。
本想把他送回艾尔海森的家——那个理论上他该去的地方。
然而,须弥城的居民区远比游戏地图复杂百倍!
相似的建筑鳞次栉比,曲折的小巷纵横交错,即便是按照记忆中模糊的地图位置寻找,也如同大海捞针。
夜色渐深,卡维的重量几乎全压在我身上,我实在没力气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搀扶着他,回到了我暂住的旅店。
“塔里克。”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带着恳求的语气问道:“可以麻烦您帮我开一间单人间吗?”
塔里克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微微躬身:“非常抱歉,尊敬的小姐。今晚旅店入住率很高,目前只有……”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微妙的推销意味,“只有‘珠宝套房’还有空房了。您看……”
珠宝套房?那个价值我两个月工资一晚的半层楼豪宅?
我无奈地看向塔里克帮忙扶着的、似乎已经睡着的卡维,
抱歉了,卡维。
看来今晚,你只能凑合一下,睡我的沙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