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花果茶,目光却时不时落在不远处衣架上挂着的那件新旗袍上。
银色的缎面在光线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精致的刺绣纹样栩栩如生,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
赵明月派人送来时,言辞恳切,只说是一点心意,感谢那日的热情招待,并希望能交个朋友。
沈母当时推辞不过,也确实喜欢这旗袍的做工和料子,就收下了。
现在仔细看,越看越觉得赵明月用心,连尺寸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她心里对这位新认识的墨太太,不免又添了几分好感。
觉得她不仅谈吐高雅,为人也大方体贴。
正当她想着是否该打个电话正式道谢时,沈惜夭从楼上下来了。
她刚把暖暖哄睡着,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看到母亲正对着那件旗袍出神,想也不想的走了过去。
“妈,看什么呢?”
沈惜夭在母亲身边坐下,顺手拿起一个抱枕搂在怀里。
“哦,看看墨太太送来的这件旗袍,真是越看越精致。”沈母笑着指了指,“这绣工,怕是找了老师傅花了心思的。”
沈惜夭看着那件华美的旗袍,想起姜眠电话里的提醒,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她斟酌了一下语气,状似随意地开口:“墨家本来就是研究服装的,送的布料当然漂亮,不过妈,您不觉得这位墨太太,热情得有点过头了吗?”
沈母闻言,转过头看向女儿,脸上露出一丝不解。
“过头?怎么会?我觉得墨太太人挺真诚的,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那天在宴会上,跟很多人都聊得来。”
“我不是说她不真诚。”
沈惜夭组织着语言,尽量不显得像是在挑拨。
“只是觉得,毕竟才见过一面,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而且,眠眠今天也跟我提了一下,觉得她似乎…嗯,有些过于积极了。”
她最终还是把姜眠点了出来,她知道母亲很看重姜眠的看法。
“眠眠?”沈母果然愣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她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具体的,就是让我提醒您一下,与人交往,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沈惜夭挽住母亲的手臂,语气带着小姑娘特有的依赖。
“妈,您心思单纯,对人没什么防备,我和眠眠都是担心您太容易相信别人,万一遇到些别有用心的人呢?”
沈母看着女儿担忧的眼神,又想起姜眠那孩子向来稳重,绝不会无的放矢。
她沉默了下来,再次看向那件旗袍时,目光里先前纯粹的欣赏,不由得掺杂了一丝审慎。
她细细回想与赵明月接触的细节。
生日宴上,赵明月主动攀谈,言辞得体,对她喜欢的插花、茶道乃至刺绣都颇有见解,两人相谈甚欢。
昨日来访,带的点心确实别致,聊天内容也多是风雅趣事,并未涉及任何敏感或功利的话题。
送这旗袍,理由也充分,答谢款待,以示结交之意。
表面上一切都很完美,挑不出错处。
可是,经女儿和姜眠这么一提醒,沈母心里那杆原本倾向于信任的秤,开始微微晃动。
是啊,非亲非故,仅一面之缘,这份心意否是不是太过厚重了些?
赵明月那般玲珑剔透的人,难道不懂交浅言深的道理?
她这样急切地示好,究竟图什么呢?
沈家虽非顶尖豪门,但在京城也算有头有脸。
难道是冲着沈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冲着与沈家交好的某些人来的?
沈母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的深闺妇人,一些潜在的关联,她稍微一想,便能琢磨出点味道来。
这个念头一起,沈母心头那点疑虑就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缓晕染开来。
她放下茶杯,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妈知道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担心妈妈是真心为妈妈好。”
她顿了顿,看着那件旗袍。
“东西既然收下了,也不好退回去,显得我们小气,不过,这份人情妈心里有数了,以后墨太太再来,妈会注意分寸的。”
见母亲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沈惜夭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嗯,您明白就好,反正多观察总没错。”
沈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起身走到衣架前,伸手轻轻抚过旗袍光滑的缎面,那冰凉的触感此刻却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她依然觉得赵明月是个有趣,有品位的聊天对象,那份好感并未完全消失。
但此刻,这份好感之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名为警惕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