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交缠,气氛旖旎,只是孟长义的动作让絮儿充满意外。
颈窝这颗动来动去的大脑袋,是在做甚?表达爱慕?
要不是听得到孟长义没甚规律的笑,絮儿都险些以为这是山里的野兽化了人形。
在男女情爱这件事上开荒的两个人,一知半解中带着鲁莽。好在现实没留给他们太多空闲,一个被崔景叫去办事,另一个被请去做“判官”。
学徒中有人肯花心思琢磨改善,这对松县日后发展来说,实为幸事一件。
或许是战争给百姓带来的心境变化,炭窑上能留下的人,异常团结乐观。
这日之所以找絮儿前来,是因一老一少走了岔路口。
年长的林叔认为用好木,烧精炭,来钱快;年少的小满找人搭起石窑,认为成炭越多才是正途。
起初这俩人好的如同忘年交,可现在当着絮儿的面,吵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激动时还互相吐口水。
周遭都是朴实的汉子,难免一边拉架一边大笑。毕竟在他们看来,这二人像极了小儿争宠。
简易炭窑开了不短日子,全赖周泰军中士兵每日砍伐木材送过来。人多木料杂乱,这才被有心的林叔找到规律。
至于小满,年轻有冲劲儿,在松县识得许多人。正经炭窑他确实没见过,但通过絮儿教他的,硬是靠脑子琢磨出个样子。
小伙子目光放得长远,打算就扎根在松县做个卖炭的,说不定能以此发家后半生享福呢。
絮儿听了半天。一老一少争得无非是个正统。都不想看对方走弯路,但互相不服输。
絮儿哭笑不得,一句话让他们闭嘴。
“最初学成烧炭时,你们可是联手好些日子的,怎么如今有门道,就不想合作了不成?”
旁观者清。林叔和小满陷入自己的认定中无法自拔,但二者合一,才是炭窑原本该有的样子。
林叔和小满复杂对视,要么捶胸顿足,要么原地转圈拍巴掌。两个都是聪明人,至少絮儿觉得他们比自己聪明。
刚才还互相吐口水的人,这会儿又席坐在地探讨起来。四周看热闹的不敢大声说话,絮儿皱了皱眉。
悄悄让人找了旧草席过来,林叔那双老寒腿,他自己都不当心。
此举落在有心人眼里,则成了絮儿这个做师父的,反向徒弟讨好。没多久,县城便传出些不好听的。
方腮薄唇一汉子道: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是不是早说过?你看现在应验了没有?”
旁边打下手的短眉矮个头激他: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从你口中出来的话么?”
“你别管谁说的,理是不是这么个理?”
送饭妇人阴阳怪气道:
“你不就是酸的么?好你那做棺材的手艺,打量全县百姓谁要学似的。”
“你这少见识的村妇还别瞧不起我,要是太平时候,多少大官老爷家请我上门呢!祖传的手艺,整一套!”
“嘁~那也得是好时候,人家愿意风光大葬。再说说炭窑的絮儿姑娘,她后来可有哭骂委屈?”
方脸也是听人说的,没头没尾他如何知道?
县城百姓都知道有个叫絮儿的带人烧炭,还烧到崔大人跟前去了呢。在大部分人看来,絮儿就是个有点小本事的农女,恰好情郎能接近崔大人,不然她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
这些传言尚未传到絮儿那里,先让金细细忍受不住。
她还是姑娘时,就是个爱耍小心思的。如今是个双身子,脾气更加任性爱计较。
钱有虽看重前程,但金细细,是他先动的心,是他求来的枕边人。所以自从得知金细细有孕,钱有恨不得动用他所有能动用的,只差把金细细供起来。
关山军那些旧部,被打散编入周泰军中。钱有自身本事足够,却暂时没有新功,只在军中做一普通军卒。
得益于关屯出来的兄弟众多,金细细备受关照。
比起忙碌操心的絮儿,应对这些长舌烂嘴的,金细细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有些成长伴着剧痛,而有些则发生得悄无声息。如金细细的改变,她自己或许并未觉察,但金元和毛雀二人,一下子就能发现。
松县有崛起之势。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论断,让安宁不久的小县城再次卷入各方争夺之中。
战事吃紧,周泰不能在松县停留,带上一批新炭之后,匆匆赶往前线。
崔景目送大军远去,并不会因为少了大军庇护而恐慌。只是对身旁的人轻叹:
“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天下那么大,有本事不如去外面撒野。”
孟长义对自己和这些兄弟被当作棋子扔在山中这件事,始终心里有恨。
“窝囊废,窝里横,窝火。”
崔景知道,有个人被耗死在深山,还是那个叫耿秋的,趁乱出城送他骨灰回乡安葬。
伸手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崔景还带着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对他说道:
“长义,你要是心里放不下,大军尚能看见尾巴,城中有快马,我送你去追周将军。”
孟长义突然笑了,看着崔景说:
“我连松县外的天边都看不见,更何况天下棋盘?我答应絮儿要买三五个鸡蛋回去,再不走可就让人抢光了。”
随着孟长义离去,他身上的军甲好似一层层瓦解。
崔景不由得找唐越冬唠叨:
“你说他这人,有我在,他难道能少了几个鸡蛋吃?多少人求不来的东西,我掰开他嘴塞进去,他吐出来,再塞,还吐,真是……不识好歹!”
崔景身侧不少人憋笑,能文能武的崔大人,也只把孟长义当作知己真兄弟。
月色朦胧,好些人期待一场有利农事的大雪,可也惧怕雪灾带来的伤寒。
阴沉沉的天让人跟着心情烦闷,薛良的暖棚里,死了好些菜苗。
温暖的土壤虽然强行催发种子生芽,但欺骗嫩芽钻出土壤后,面见一片黑暗,就连芽苗都没了活下去的信念。
薛良颓丧地坐在暖棚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有违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