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景摇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他拱手问:“您召我来所为何事?”
萧靖凡轻咳一声,扫了眼周元德。
周元德立刻带着人退出门外。
萧靖凡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又换了个姿势,声音压低:“朕这不举之症何时才能好?”
听得此问,冯景的眼神下意识就朝他下半身瞄去,带着属于大夫的严肃。
萧靖凡:“……”
脸还是有点绿。
好在冯景只是瞄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您服药将近一个月,近日晨起时可曾有反应?”
他问的比较委婉,但都是男人,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萧靖凡摇头。
冯景皱眉,“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靖凡黑着脸,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冯景上前替他诊脉,嘟嘟囔囔一大堆,萧靖凡就听懂了“加重药量”四个字。
“朕这症状何时能痊愈?”
冯景一边开方子一边道:“看药效,快的话十天半月,慢的话一年半载。”
十天半月还好,这要是拖个一年半载……耳畔仿佛还回荡着楚流徵那句“您不举”,萧靖凡脸又绿了。
冯景浑然不觉,还嘱咐:“您要勤于锻炼,滋补药膳按时吃,有利于恢复。”
冯大夫亲手烹制的药膳,滋味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萧靖凡只要想一想就胃口全无,但为了治病,还是勉强吃完了一小碗。
他拿帕子擦擦嘴,问周元德:“人可醒了?”
周元德奉上茶,回道:“着人去看了,还睡着。方才太后差了人来请您去万寿宫用午膳。”
皇帝骑马抢回来一个放出宫的宫女,这事儿已经在宫里传开,甚至悄无声息地传到了某些宗亲和大臣耳朵里。
众人反应不一。
太后忽然派人来请皇帝去用午膳,自然也是因着这桩事。
萧靖凡用茶水漱了口,又批了几本奏折,瞧着时辰差不多才往万寿宫去。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的龙床上,楚流徵缓缓睁开眼,看到玄色的帐顶时一愣,睡着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瞬间将饱睡一觉的好心情冲得七零八落。
【唉,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暴君怎么就追来了呢?】
【好在先把巧茹送出去了。】
她抬手摸了摸嘴唇,触手滑腻,是药膏。
咬出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处理过。
【啧,暴君属狗的吗?】
楚流徵翻身坐起,借着床头夜明珠散发出的微光,转着头打量身下的这张龙床。
她来过很多次,布置过很多次,但睡在上面还是第一次。
该说不说,不愧是皇帝睡的床,用的寝具都是最好的,躺在上面仿佛陷进柔软的云里,连睡眠质量都高了不少。
玄色的帐帘极好地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楚流徵伸手将夜明珠拿过来,撑着腮帮子,一下又一下地抛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瞒着皇帝逃走这法子,经过验证,不可行。
如今狼见了血,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想要全身而退更不可能。
得想想别的办法。
她拧眉思索着,帐帘忽然被掀开,两颗脑袋随着涌进来的光线一起挤了进来。
一颗属于辰星,一颗属于巳月。
“流徵姐姐,你醒啦。”辰星笑眯眯的,脸颊上两个甜甜的梨涡。
巳月却面露忧色,盯着楚流徵,欲言又止。
“是你们啊。”楚流徵回了两人一个笑,不小心牵动唇上的伤口,不禁冷嘶一声。
“巳月给姐姐用了最好的药,两天就能长好。”辰星边说边和巳月一起将帐帘挽起来,“陛下去万寿宫用午膳,特意嘱咐了,姐姐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叫御膳房做了送来。”
闻言,楚流徵也没亏待自己,熟练地报了几个菜名。以前是给皇帝点餐,如今是给自己点。
辰星出去吩咐,巳月则捧了一套新衣裳来,“姐姐身上的衣裳都皱了,换一套吧。”
楚流徵扫眼一看,发现这套衣裳不是宫女的制式。
见她盯着衣裳看,巳月轻声解释:“是陛下吩咐周公公准备的。”
【啧!】
楚流徵唇角微撇,接过衣裳换上。
巳月将她换下来的水红色布衣收走,楚流徵喊住她:“找个包袱装起来,放回我屋里。”
巳月闻言回头,轻声提醒:“姐姐日后怕是不能穿这衣裳了。”
这话楚流徵听懂了。她扫了眼那套皱巴巴的衣裳,睫毛轻轻颤动,“留着做个念想也好。”
巳月抿抿唇,抱紧衣裳低声道:“陛下待姐姐的心,姐姐应该比我们这些外人看得清楚。事已至此,姐姐何不放宽心?”
谁能拗得过皇帝呢?
“我知你是好意。”楚流徵挪开目光,转头看向屏风上绣着的金莲,侧颜如雪,“照我说的做吧。”
巳月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应一声,抱着衣裳出去。
午膳很丰盛,是楚流徵入宫以来独自一人吃得最丰盛的一餐。
她吃得很认真,细嚼慢咽,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吃到桌上的菜都凉透了才停了筷子。
然后叫人搬了一把躺椅来,摆在树荫下。
清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沙沙,漏下几缕阳光落在躺椅上。
躺椅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躺椅上的人也晃晃悠悠,晃晃悠悠。
团扇轻轻摇动,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像是一幅写满悠闲的画。
萧靖凡回来时便瞧见这样一幅场景,刚跟自家母后发生了不愉快对话的皇帝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上前将人抱起来,往寝殿走。
楚流徵懒懒一掀眼皮,握着团扇的手对着他扇了扇,掩口打了个哈欠。
萧靖凡轻笑:“又困了?”
“嗯。”楚流徵往他怀里团了团,堪称乖顺的姿态让皇帝惊喜不已。
他将人抱进寝殿,挥退左右,低头在微张的红唇上偷了个香。
楚流徵暗暗翻了个白眼,抬手揽住他,仰头主动加深这个吻。
两人的唇上都有伤,但谁都没提,谁都没退。
药膏是桃子味儿的,一吻毕,仿佛吃了一整个汁水充沛的蜜桃。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
楚流徵抬眼那么一瞧,皇帝眼睛都绿了。现在的姿势有点危险,她挪了挪,忽然想起什么,垂眼往某处一瞄,瞬间无比安心。
萧靖凡:“……”
萧靖凡:“……”
赶在皇帝发飙之前,楚流徵飞快道:“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