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洞。
林秣周走在最前面,以他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即便刘之言否决了他的提议,估计他也会头也不回的走向左洞。
“别有太大压力,这是大家的选择。”霍须遥在轻声安慰刘之言,他知道自从这次行动由他领导后,他整个人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在岩壁上的挑逗,再到刚才的投票,他一直都有感觉。
刘之言去了萨加一趟回来后变得很不一样,明明只分别一个多月,却好像过了好几年,他都快不认识刘之言了。
而且听他所说的经历,此次前往萨加并不轻松,不仅前期要组团打类儒,因此失去了一位同事、出走了一位朋友,后面还要把同事们的生命系于自己身上破案。
那种压力常人难以想象,但刘之言知道,即便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失败,他也要尝试。
从萨加回来后,他没有得到休息,又投入了紧张刺激的战场中,直到现在,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
对于霍须遥的关心,刘之言只是苦涩的笑了笑,在压力面前他的自我疏导能力比霍须遥想象的还要强大。
但没走多久问题又来了——
洞穴深处,一截泛着冷光的白色旋转楼梯骤然浮现,石灰石的台阶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却透着一股不属于自然的工整。
楼梯自脚下盘旋而上,如一条蛰伏的白蛇钻进穹顶的阴影里,螺旋的弧度在视线尽头模糊成一个虚无的点,任凭目光如何探寻,都望不见它通往何方。
不知何时,湿冷的迷雾从台阶缝隙间漫了上来,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裹住楼梯,前方三步开外的台阶便溶进了乳白的氤氲里,只余下若有似无的轮廓。
雾气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呼吸间满是岩石与潮湿混合的土腥味,耳边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是迷雾中偶尔传来的、类似水滴坠落的空幽回响。
这楼梯仿佛悬浮在混沌之中,往上是被迷雾吞噬的未知,往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每踏一步都像踩碎了一层凝固的时光,不知下一级台阶会通向洒满阳光的山巅,还是另一处更深的秘境。
“这里怎么会有台阶?海市蜃楼?”邬徐庚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但他的眼睛告诉他这不是看错了,通过触摸他感觉到了真实的圆润的台阶,这无垠的台阶“高耸入云”,就像登天的云阶一般氤氲着仙气。
前方已经没路了,也就是说,他们想要继续前进,就必须登上这云阶,不管是往上还是往下,云阶是必经之路。
当刘之言还在纠结到底是往上走还是向下,众人已经给出了答案:向上,再向上。
只有向上才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
一行人登上台阶向上攀登,从台阶之上有流水行过的痕迹,但现在水流不再,攀登变得容易起来。
十分钟后。
洛川计算了他们行走的路程,平均上升一层楼花费35秒,一共爬了约50米的高度。
“居然还没到尽头吗?我寻思着咱们是在洞穴里爬楼梯,这座岛的最高峰是……”邬徐庚回头看向洛川,守卫人不在,只有他能测量出精准高度。
洛川确实对比过,这座岛的最高峰约在五百零几米,但天然形成的这种楼梯能抵达峰顶就怪了。
他的眼睑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像是人类强压下情绪时的短暂失神。
他喉结滚动的幅度比刚才大了些,那截包裹着仿生组织的机械喉管发出的声音里,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老旧唱片划过划痕:“回去。”
三个字尾音微微发颤,不像程序设定的指令,倒像被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
刘之言也意识到了什么,如果这里也是个迷宫,那很大可能他们是受到了迷雾的影响。
但洛川是械人,没有视觉神经这一说,白雾在他眼中是透明的,又怎会被迷惑呢?
“回…回去…”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的声音像老旧收音机收到干扰信号,断断续续的音节在梁柱间撞出回音。
明明是三个字节,却在潮湿的空气里碎成七八段,每段都像带着蓝紫色的电火花,在发霉的墙纸上映出扭曲的光斑。
洛川也意识到了自己发音的异常,他的机体即使在无信号的环境下也能正常运转。
这里的磁场很不正常。
会是类儒导致的吗?
霍允珂始终站在哥哥身后,他不认识这群人(除了刘之言),所以也不愿意参与他们的话题。
他蜷在石灰台阶上,听着上方传来的此起彼伏的交流声。
那些大佬们的谈话像隔着水幕,字句圆润却摸不到实处。
偶尔飘来几句关于能力的高深词汇,在他听来还不如台阶边缘的被风穿过发出的呼啸响得真切。
下方的白雾本是凝固的,像倒悬的云海铺到天际线。
他盯着雾层深处看了盏茶功夫,眼皮渐渐发沉。
突然,雾浪动了。
不是风卷云舒的慢,而是无数银线在雾里穿梭,像有只无形的手在织一匹会呼吸的布。
那匹“布”猛地向他涌来,前一秒还在万丈之外,下一秒湿冷的雾气已扑到鼻尖,他甚至能看清雾丝里跳动的蓝色光点,像无数双眼睛在雾中睁开。
这神奇的景象让他更加全神贯注,其余人的交谈声渐渐淡去。
眩晕感像被拧开的水龙头般炸开。
他下意识攥紧台阶边缘,却摸到一手冰凉的裂痕。
“咔嚓”声从石阶底部漫上来,像冰面开裂的脆响。
上方的谈笑声又出现了,但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有人惊呼着转身,台阶的瓦块在白雾中碎成灰色的流火。
他感觉整个台阶都在解体,石块化作齑粉从指缝漏下,而那团活过来的白雾正托着他下坠,那些编织的银线缠上他的手腕,冰冷得像蛇信子。
坠落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上方大佬们的惊惶喊叫更清晰。
失重感攫住喉咙的瞬间,白雾突然炸开成漫天星屑,就像梦醒时咬破了舌尖,他呛咳着捂住喉咙,濒死感令他快要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坠地了,但没有实质性的疼痛,他仍然止不住的咳嗽,然后从地上坐起。
目及之处白雾已经散去,但奇怪的是其他人都不见了。
他呼喊着霍须遥与刘之言的名字,但都没有回应。
脖颈和小腿很痛,而且痛得发麻。
他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沿着唯一的那条路走了不知多久,黑暗里有个高大的身影隐隐露出轮廓。
“洛……川?”
他有些惊讶的张口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