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宇见父母已经赞同自己的想法,眼眶微微发热,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雀跃:
\"爸妈,谢谢你们的支持!\"他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
\"爸妈!小凤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陈淑芬正在低头织着毛衣,闻言抬头望向窗外。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鹅毛大雪正扑簌簌地往下落,院子里的石榴树已经积了半尺厚的雪,枝桠被压得微微弯曲,像裹了层蓬松的棉絮。
她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织针:
\"小凤昨晚打来电话,说她们学校26号放假,也就是明天,她打算明天早晨坐最早的一班车回来。可是你看这雪下得,怕是汽车站早歇班了——都几个月没见着丫头了,也不知她在洛城穿得暖不暖,吃的好不好?\"
她的语气里满是担忧,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幕中,仿佛能看到女儿在异乡的模样。
因为茶壶的水早就开了,壶盖被蒸汽顶得\"哒哒\"作响,吴学栋打算把水倒入热水瓶里,他弯着腰从火炉旁直起身,铁壶嘴正往外冒着滚热的白汽,在冷空气中迅速凝成一片朦胧的水雾。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往热水瓶里灌着开水,水流撞击瓶胆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一边接过话头:
\"何止汽车站,我今天早晨听王大爷说,洛城到咱这儿的铁路线昨天就因暴雪停运了。这鬼天气怕是要持续到年底,小凤恐怕过年都回不来了。\"
他的眉头紧锁,脸上满是愁容。
浩宇盯着炉子里跃动的火苗发愣,火苗舔舐着乌黑的炉壁,映得他脸颊通红,忽然一拍大腿:
\"爸妈!你们忘了?今晚干爸干妈不是刚给我买了辆'幸福'摩托车吗?油箱都加满了!要是后天雪停了,我骑车去洛城接小凤姐咋样?\"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接回姐姐的场景。
\"你敢!\"吴学栋手里的铁壶差点没拿稳,滚烫的水珠溅在热水瓶的外壳上,冒起腾腾热气,在冰冷的瓶身上瞬间化作细小的水珠。
\"前天邻居张老三骑着自行车去商店买东西,在桥头下坡的时候!直接滑进了小河里,整个人头朝下脚朝上在水里乱扑腾,要不是被人及时发现并救了起来,估计在那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张老三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大巴车四个轮子都不敢上路行驶,你那摩托车两个轮子在结冰的路面上如何行驶?再说了洛城来回一千多公里,就算路好走,这零下十几度的天,你就算不冻掉耳朵,油箱怕是都得结冰!\"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
陈淑芬也放下手里的毛衣,走到浩宇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毛衣针还夹在指间,毛线团滚落在脚边:
\"你这孩子心是好的,但冬天骑摩托车跑长途实在太危险了!我和你爸怎么可能放心?\"
她的眼神温柔而关切,望着儿子年轻而急切的脸庞。
浩宇望着窗外越飘越密的雪花,雪粒子打在窗玻璃上\"沙沙\"作响,喉结滚动了两下,终究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炉火烧得正旺,可他心里却像落了层薄冰——难道真要让小凤姐一个人在异乡过年吗?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失落。
吴学栋灌好开水,把瓶塞放在热水瓶上,因为热气的作用,瓶塞\"噗\"地跳了跳,又稳稳地落了回去。
他又拿着水壶去厨房接了些凉水,重新搁在火炉上,蓝色的火苗\"滋滋\"舔着壶底,水壶壁上渐渐泛起细密的水珠。
转身时他抬手抚了抚浩宇的后背,厚实的掌心带着暖意,语气软了下来:
\"浩宇,爸刚才嗓门大了些。\"铝皮水壶在火炉上嗤嗤作响,水汽氤氲中,他望着儿子冻得发红的耳廓,喉结滚动着,
\"你别怪爸急眼——腊月天飘着鹅毛大雪,你要骑着摩托往洛城去,路上冰棱子能滑倒牛,让我和你妈怎么能够放心?万一车轮子一打滑……\"
话没说完就被自己咽了回去,那些不堪设想的后果让他不敢再说下去。
浩宇反握住父亲厚实的手掌,一脸感激的说道∶
\"爸,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现在学校都放假了,小凤姐一个人在洛城学校,我真的很担心!\"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和忧虑。
陈淑芬叹了一口气∶
\"唉!我们做父母的又何尝不担心呢?可是天公不作美,又有什么办法?小凤要是真的回不来!也只能让她在洛城那边过年!估计回不了家的,也不止她一个,说不定她们聚在一起,也能过上一个热热闹闹的春节!\"
她努力想往好的方面想,试图安慰儿子,也安慰自己。
吴学栋无奈的说道∶
\"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眼神中满是无奈。
浩宇突然抬起头笑了笑∶
\"爸妈!我们三个都有点杞人忧天了!好像天要塌了似的,晴天总会有的,说不定明天雪就停了,两天过后路上就可以正常跑车了!哈哈!\"
他试图用乐观的态度驱散家中的愁云,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吴学栋扭头看向浩宇,点了点头表示赞成∶
\"是啊!说不定明天雪真的会停!\"他看着儿子开朗的笑容,也忍不住附和道,心中似乎也多了一丝希望。
听到丈夫和儿子都这么说,陈淑芬的心里也燃起了希望∶
\"但愿如此吧!\"她重新拿起毛衣针,手指在毛线间穿梭,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眼神中多了几分期盼。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傍晚,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门口突然传来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浩宇听见喇叭声,心中一喜,立刻直起身子,兴奋的对着爸妈说道:
\"爸妈!肯定是陶师傅来接我们了!\"
话音未落,他已趿拉着棉鞋踩进雪地里,棉裤腿扫过院门边的积雪,扬起细碎的雪沫。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楼门,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车窗缓缓摇下时带出一股暖气。陶道宽握着方向盘探出头,黑色围巾缠在脖子上,嘴里冒着白气说道:
\"浩宇!刘总让我来接你们过去吃晚饭!赶快收拾收拾走吧!\"车头灯在雪幕里射出两道光柱。
\"好的!陶师傅!你稍等!\"浩宇搓着冻红的手应答,转身时看见父母已打着伞从堂屋出来。
吴学栋肩上落着雪花,手里拎着的茅台酒在暮色中泛着暗红光泽,酒瓶上的商标被雪光映得发亮;陈淑芬的伞沿积着一圈雪,碎花棉袄还沾着毛线屑,显然刚放下手里的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