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齐在部队表现非常优秀,年纪轻轻就身担要职,让他感到无比骄傲。
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明明心里不是那样想的,每次到了嘴边就变了味儿,导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恶化。
亲父子相处得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甚至跟仇人一样。
老者不是不后悔,当他拉下脸面主动跟儿子聊天时,他却总是一脸冷漠、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
只要他在,儿子势必会起身离开,就像在躲瘟疫,让他的心如刀绞般疼痛难耐。
久而久之,他便歇了和好的心思。
修齐常年驻扎在部队,不怎么回家,自己要是想见他,就只能借着视察的幌子去他的部队远远地看上一眼。
老者有时候感到无比后悔,年轻时意气风发,事业心重,一心想往上爬,忽略了妻儿,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孩子已经对他这个父亲充满仇恨了。
就在他以为父子俩的关系这辈子就这样的时候,儿子所在的部队突然传来消息,他的孩子在执行任务时抱着歹徒从悬崖上一跃而下,同归于尽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恍若晴天霹雳,将他击垮,突犯心病,倒地不起。
当他从病床上醒过来,不顾医生反对护士阻拦,执意要亲自把他的孩子接回家。
他放下繁忙的工作,亲自带人去儿子出事的地方派人寻找,三天以后终于在一处荒无人烟的落石堆中找到奄奄一息的儿子。
那时的修齐已经因为伤势过重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双手却依然紧紧地抱着歹徒的尸体,无论怎么掰都无法把两人分开。
所有在场的人都流下了泪,只有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弯腰将儿子与歹徒的尸体抱起,朝着外面走去。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孩子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却给了他希望。
他连夜返回省城,派医术最好的专家团队为儿子诊疗。
结果让他大失所望,医生专家一致得出结论,儿子因为伤势过重,脊髓受损,再无恢复的可能。
他一夜之间头发全白,匆匆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回家专心照顾独子。
这一照顾就是整整六年,他从雄心壮志的军区首长变成满心满眼只剩独子的普通老人。
残酷的现实将他所有的希望磨灭,开始为自己死后儿子的生活事宜做准备时,听说隔壁家属院给薛省长看病的神医在卖特效药。
连觉都没睡,在薛家院外等了整整一夜。
好在,他终于等来了希望。
让他伤心欲绝的是那个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孩子会绝食,而他这个在身边照顾的父亲竟一点都没发现。
老者眼含热泪,郑重其事地对着沈单染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伯伯不必自责,病患自己没有求生欲,别人就算伺候得再好也没用。”
沈单染说完看了眼床上眼神空洞的年轻人,满是谴责。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遭遇虽令人敬慕,也不能一心求死啊,没看到自己的父亲有多担心吗。
这样的男人真不值得同情。
可恨,真是太可恨了。
但凡前世她也有个这么关心自己的父亲,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坠楼惨死,穿越到这个年代来。
沈单染不会承认自己是嫉妒羡慕恨,这男人躺在病床上这么多年,老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想尽办法给他找医生治病,这得多大的福气。
还那么想不开,一心求死。
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为老父亲考虑考虑吧,真是个自私的人!
傅修齐感受到女人对自己的鄙视与愤怒,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与羞恼。
这女人还敢对自己鄙视,年纪一看就比自己小好几岁,从衣着打扮来看就是个村姑,不用猜就知道没上过几年学。
甚至连病历本都没看,仅凭把脉就信誓旦旦地说他的病能治,让他严重怀疑这个女人就是骗人钱财的江湖骗子。
老头找了那么多名医,没有一个敢说他的病能治,这女人张口就来,信誓旦旦地说能治好,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女人的动机。
“那就麻烦小姑娘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好说,我先给病人做个针灸火疗。”
病人身体状况太差,沈单染也没办法,只能先把身体养回来,再进行手术。
“好”
老者激动地泪流满面,原以为儿子一辈子就只能躺在床上哪里都去不了,无意间听说隔壁的薛省长前段时间身体恢复迅速,都能出去溜达了。
让他死寂的心重新燃起希望,哪怕儿子不能恢复健康,只要能下去坐在轮椅上推出去走走就心满意足了。
小姑娘带给他更大的惊喜,无论如何他都要珍惜这个机会。
不论让他做什么,哪怕赴汤蹈火也愿意。
看着老者激动地眼眶泛红,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沈单染心生不忍,从包里掏出银针和火疗的医疗器具,准备先将病人体内的淤积之气拔除。
长期卧病在床,污浊之气排不出去,在体内越积越多,对身体百害而无一利。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小姑娘尽管说。”
老者看着沈单染拿出足足有数百根长短不一、粗细不同银针的棉套,紧接着又拿出一个小的包套,打开就看到一排排整齐的金针。
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紧接着内心忍不住狂喜万分。
他这是真请到高人了,别人都嫌小姑娘年轻,不愿让她给家里的病人看病,殊不知中医讲究的就是血脉传承。
这姑娘年纪虽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实际上很可能已经有十几年的积淀。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这次怕是真遇到高人了,儿子的病真有救了,老天有眼啊。
与此同时,病床上的男人看到沈单染拿出来装有银针、金针的棉套,眸子里染上一丝疑惑之色,难道是他看走眼了?
这村姑真懂医术?
可那又如何,她年纪看上去都不足二十岁,就算懂点皮毛,对自己的病也会像别的老中医那样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