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高育良的话,像一把锥子,刺破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侥幸。
他沉默了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
高育良看着他,挥了挥手:“明白就好,去吧。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祁同伟站起身,再次向高育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书房。他的脚步,比来时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
……
几天后,一个穿着普通夹克,面容精干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住进了汉东省公安厅附近的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
他正是公安部禁毒局副局长李维民。
在招待所狭小的房间里,祁同伟与他秘密会面。
“祁厅长,部里对汉东,尤其是京海可能出现的新型毒品流通情况非常重视。”李维民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塔寨的问题,是颗毒瘤,必须铲除。但是…”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祁同伟:“行动必须合法合规,所有证据链必须扎实,程序上不能留下任何瑕疵。我们要的是经得起法律和历史检验的铁案,明白吗?绝不允许为了追求速度,采取任何违规手段。”
祁同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李维民的到来,既是强大的支援,也是一种严格的监督。
“李局放心,我一定依法办案,严格按照程序进行。”祁同伟郑重表态,“所有行动部署,都会及时向您汇报。”
李维民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我相信祁厅长有能力办好这个案子。需要我们协调的技术支持、跨区域资源,随时开口。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彻底打掉这个危害社会的毒瘤!”
两条线,一张网,已经在京海,在汉东,乃至在更广阔的范围内,悄然撒开。
苏哲坐镇中枢,调动着明里暗里的力量;祁同伟冲锋在前,背负着救赎的希望;而远在东山的林耀东,和他潜入京海的弟弟林耀华,对此却仍抱有侥幸,以为他们的行动足够隐秘,能够在这座焕发新生的城市里,找到滋生的土壤。
......
东山,塔寨村。
深夜,村中祠堂依旧灯火通明,却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遮住了所有的光线,也隔绝了内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火气味,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林耀东端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身上还是那件半旧的中山装,手里缓慢地盘着两颗油光发亮的核桃。
他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三角眼微微眯着,扫视着下方坐着的寥寥数人。这些都是塔寨最核心的成员,他的绝对心腹。
林耀华坐在他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凝重。另外几人,或是掌管着关键生产环节的“老师傅”,或是负责对外运输渠道的“路长”,此刻都屏息凝神,等待着林耀东开口。
祠堂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核桃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风声越来越紧了。”林耀东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钝刀子割在牛皮上,“李维民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省厅,市局,最近都不太安分。咱们在东山这棵大树,招风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耀华:“耀华,京海那边,摸得怎么样?”
林耀华立刻坐直身体,回答道:“哥,初步摸了一遍。京海是国际大港,每天进出的集装箱成千上万,海关抽查比例有限。我们试了几批‘建材’和‘化工原料’,都顺利进去了。那边本地残留的几个地头蛇,像阿彪、老鼠强那种,也接触了,可以用,但不太顶事,胆子小,不过用来散散末端的货,应该没问题。”
“嗯。”林耀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手指停下动作,握紧了核桃,“东山,不能再是我们唯一的根了。李维民,还有那个新上来的祁同伟,都不是善茬。他们现在不动,是在等,等我们露出更大的破绽。”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执行‘狡兔三窟’计划!核心的东西,必须尽快转移出去!”
“大哥,您的意思是…”一个负责生产的老师傅忍不住问道。
“把最新一代‘邮票’的母版和关键反应釜,还有最熟练的那批老师傅,分批撤出去。”林耀东语气斩钉截铁,“目的地,京海!那边有我们早年投资的一个小型化工厂,位置偏,手续齐全,正好做掩护。东山,以后只保留最低限度的生产和最大的掩护。”
林耀华有些担忧:“哥,京海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那个市长苏哲,听说手段很硬…”
“硬?”林耀东嗤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他再硬,手也伸不到每一个集装箱里!他盯的是大项目,是Gdp!我们这点‘小生意’,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一个外资工厂重要。灯下黑,最安全!利用京海港的航线,把东西混在普通化工品里出去,比从东山走更隐蔽,更快捷!”
他看向负责运输的“路长”:“老四,路线都规划好了吗?”
被称为老四的中年汉子连忙点头:“东叔,放心。几条线都安排了,货进港后走不同的物流园,最终汇到那个化工厂。中间环节的人都打点过了,用的是暹罗那边的离岸公司名义,查不到我们头上。”
林耀东满意地点点头,重新靠回椅背,眼神幽深:“动作要快,要隐秘。京海,将是我们塔寨新的起点,也是我们最后的退路之一。绝不能出任何纰漏!”
祠堂内的众人齐声低应,气氛肃杀。
......
汉东省公安厅,指挥中心旁的一间保密会议室内。
祁同伟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地图上标注着东山、京海以及其间的交通要道、港口码头。他穿着白衬衫,肩章挺拔,但眼下的乌青显示他已有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程度坐在他侧后方,同样神色严峻。几名从省厅和京海市局抽调的精干侦查员围坐在会议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