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坐着他的弟弟,塔寨村副主任林耀华。
“哥,省厅那边安插的钉子,最近活动有点频繁。市局也来了几个新面孔,名义上是交流学习,我看,来者不善。”
林耀华语气担忧。
林耀东缓缓睁开眼睛,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狐狸般的警惕和凶光:“风声不对。东山这块地,被盯得太紧了。李维民那条老狗,鼻子灵得很。”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看似平静祥和的村落:“我们塔寨能做到今天,靠的就是小心,还有...魄力。不能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了。”
林耀华立刻领会:“哥,你的意思是...”
“执行‘狡兔三窟’计划。”
林耀东转过身,语气决绝,“把一部分核心的生产环节,还有最重要的销售网络,逐步转移出去。东山,只保留最基本的掩护。”
“转移到哪里?”
林耀华问道。
林耀东走到墙边,手指点在地图上的一个沿海城市:“这里,京海。”
“京海?”林耀华有些意外,“那里刚经过一轮严打,会不会...”
“正因为刚经过严打,水面才最平静。”林耀东冷笑一声,“京海是国际性港口城市,物流体系发达,四通八达。货物从这里出去,更方便,也更隐蔽。而且,我听说京海新上的那位市长,年轻气盛,心思都放在大项目、招商引资上,对我们这种‘小生意’,未必看得上眼。灯下黑,最安全。”
他顿了顿,补充道:“找可靠的人,先去摸清楚情况,打通关节。动作要快,要隐秘。”
“明白了,哥,我亲自去安排。”林耀华点点头,眼中也闪过一丝狠厉。
......
就在林耀东兄弟密谋转移阵地的同时,汉东省公安厅,厅长办公室。
祁同伟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进出的车辆,脸色依旧带着伤愈后的些许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和锐利。
他刚刚仔细翻阅了京海市局报送的近期治安情况简报。
那些看似零散的案件,在他这个老公安眼里,却拼凑出了一副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图景。这种混乱的序曲,他当年在东山市局时,似乎也隐约感受到过。
“争夺地盘...清理门户...新型毒品...”祁同伟喃喃自语,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塔寨,林耀东。
他深知塔寨的能量和狡猾,也清楚如果让这条毒蛇将触角伸入京海,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同时,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向苏哲靠拢,寻求政治出路的绝佳机会。
他之前舍命为苏哲挡过子弹,这份情谊是基础。
但仅仅有情谊还不够,他需要展现出更大的价值,需要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而铲除塔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仅能为汉东除掉一个巨大的毒瘤,也能弥补他过去在公安厅长位置上的某些失职,虽然他并未直接参与,但对塔寨问题的长期存在,他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更是向苏哲,向沙瑞金,乃至向更高层表明立场和能力的直接体现。
想到这里,祁同伟不再犹豫。他走回办公桌,拿起内部电话,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京海市市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传来苏哲沉稳的声音:“喂,我是苏哲。”
祁同伟调整了一下呼吸,语气恭敬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苏市长,您好,我是省厅的祁同伟。关于京海近期的治安动态,我看到了一些简报,有些情况想当面向您汇报和交流。您看,我是否可以尽快到京海一趟,做个简单的调研?”
电话那头,苏哲沉默了两秒钟。祁同伟的这个电话,时机拿捏得相当微妙。
他刚刚听完成度的汇报,祁同伟就主动找上门来。
“欢迎祁厅长来京海指导工作。”苏哲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看什么时间方便?”
“如果苏市长您明天上午有时间,我明天一早就可以过去。”
祁同伟立刻说道。
“好,那就明天上午九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好的,苏市长,明天见。”
放下电话,祁同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心竟然微微有些汗湿。
他知道,明天的会面,将很可能决定他未来的政治命运。
而京海市市长办公室内,苏哲放下电话,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眼神深邃。
程度刚走,祁同伟就来了。是巧合,还是这位公安厅长,真的嗅到了什么,并且做出了选择?
他拿起内线电话,对林锐吩咐道:“明天上午九点,省公安厅祁厅长过来,安排在小会议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
次日上午九点整,祁同伟准时抵达京海市政府大楼。
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笔挺的警服,肩章上的警徽熠熠生辉,但脸色依旧能看出一丝失血后的虚弱,以及一种难以掩饰的、混合着决绝与忐忑的复杂情绪。
在秘书林锐的引导下,他走进了那间位于楼层僻静处的小会议室。
苏哲已经坐在里面等候,面前放着两杯刚沏好的茶,热气袅袅。
“祁厅长,请坐。”
苏哲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平和。
“苏市长。”
祁同伟立正敬礼,动作标准,然后才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
林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苏哲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目光平静地落在祁同伟脸上,似乎在等待他先开口。
祁同伟感受到那股无声的压力,他知道,自己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目光迎向苏哲:
“苏市长,今天我来,不是单纯为了汇报工作。”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努力保持着清晰,“我是来...向您承认错误,也是来寻求一条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