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像是鞋底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板。
慕幽笛明白身后那人一直跟踪自己,她没有回头,脚步也丝毫未乱,目光却迅速扫过路的两侧。
此时已是深夜,沿路的店铺早已打烊,无法进去换装藏身,不过,她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似乎一条窄巷,她想了想,决定拐进巷子,再寻个方法脱身。
她拎着箱子走到巷子口,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而身后那人顿了顿,片刻后,也跟着拐进巷子。
巷子两侧是高耸的院墙,墙头探出只剩稀稀落落叶子的枝干,在黑夜中狰狞恐怖。
走进巷子后,慕幽笛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巷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浑身紧绷着,一直处于警戒迎战状态,防止对方忽然攻击自己。
巷子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慕幽笛借助那微微亮光,看到前方有个拐角,她疾走几步,闪身躲在拐角后面,整个人瞬间被黑暗吞没。
她轻轻将箱子和布包放在墙根干燥处,她从布包里缓缓抽出手枪,拇指拨开保险,插在腰间以防不时之需。后背贴着粗糙湿冷的砖墙,屏住呼吸,眼睛在暗处闪着冷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青石板路。
嗒嗒嗒......
脚步声近了。
一个模糊的黑影慢慢投射在慕幽笛面前的青石板上,她耐心地等着对方靠近。
黑影越来越大,就在对方小心翼翼走到拐角前面,慕幽笛动了。
她从阴影中猛地窜出,直接扑到对方身上,右手抓头,左手锁喉。
一顶帽子被她拽掉在地上,慕幽笛并没有注意。
对方喉咙被紧紧扼住,试图挣扎。
慕幽笛察觉到对方从腰间拿出什么,那一闪而过的亮光让她心中一紧。
枪?对方也有枪!
她右手飞快放开,直劈对方的手腕。
对方手腕吃痛,一件硬物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远处。
慕幽笛没有停止动作,而是侧身,右腿一个回旋横扫,狠狠踢向对方的膝弯。
呃——
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显然没料到慕幽笛会反制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直接把他打懵了。
但他反应也快,竟硬生生扛住了那一记扫腿,顺势拧身,手肘带着风声撞向慕幽笛的面门。
慕幽笛偏头躲过,没想到对方也是个练家子。
她有身孕,不能恋战。于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的手枪,趁他不备,用枪口死死抵住了他的胸口。
“别动!”
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冰冷如铁。
咔嗒一声,手枪上膛。
男人的身体一僵,动作瞬间迟滞,最终不敢再动弹。
慕幽笛为防止对方身上还藏有枪,空着的左手迅速在他腰间、裤兜、上衣全都摸索了一遍,结果除了一副手铐,再无其他武器。
她稍稍后退半步,疑惑道:“你是......警察?”
“是。”男人缓缓点头,声音沙哑,他不敢擅动,就刚才眼前这个女人的动作,就知道对方绝不简单。
慕幽笛借着墙里漏下的微光,盯着眼前的男人,低声问他:“谁派你来跟踪我?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
慕幽笛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
警察想了想,说:“李探长派我来跟踪这个箱子的主人。”
箱子?
难道是因为这个箱子,自己才被警察怀疑?
慕幽笛并不觉得自己的箱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这个警察的语气和表情可以看出,他没有说谎,也就是说,那个李探长竟然从一个箱子就能锁定她,有点本事。
慕幽笛语带威胁,对眼前的警察说道:“这箱子是我的,你别跟着我了,否则......”
她用枪顶了一下警察的胸口。
警察也是识时务的,立刻点头答应,“好。”
李探长只是让他跟踪对方,并没有让他动手,因此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慕幽笛转身走回拐角,从墙根处拎起箱子和布包,快步走向巷子的深处,那里黑暗,像一个无尽的深渊。
警察看着慕幽笛消失在那深渊巨口里面,这才走去捡起掉落的手枪,也快步朝巷子口走去。
慕幽笛快速穿梭在黑暗的巷子里,她仔细听身后的动静,确认对方没有再跟踪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她不仅要换一个身份,还要换一个箱子了。很难相信,她会因为一个箱子而暴露行踪。
如今已经是深夜,她的身份没有办法入住大饭店,只能找一些小旅馆投宿。
慕幽笛专门寻找深藏在巷子里的小旅馆。她知道小旅馆人多眼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她没得选。
走了好一会儿,慕幽笛才在另一条巷子里找到一家旅馆。
旅馆值夜的伙计昏昏欲睡,被慕幽笛的轻叩声惊醒,看到来人是个女人后上下打量,最后给慕幽笛开了一间单间,说了门牌号,将钥匙交给她,就再次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慕幽笛累了一天,走进房间后,简单检查一遍就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
慕幽笛乔装改扮成了一个中年妇女,刻意穿了件半旧的淡蓝色棉旗袍,头发松松挽着,拎着旧布包走出巷子,她准备换个箱子,避开警察的追查。
拐过马路的转角,她习惯性地朝街边的布告栏瞥了一眼,看那张‘梅香’的通缉悬赏公告。
然而今天,那张‘梅香’的悬赏公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死亡通告。
她顿时放缓脚步,像每个好奇的市民那样凑近了些去看。那公告的墨迹未干,「女杀手梅香昨日已击毙」的标题却震惊了慕幽笛。
她怔愣在原地。梅香死了?
可梅香只是自己乔装改扮的一个虚构人物而已啊,难道警察局竟然用一个不存在的人仓促了结宴淩的案子?
再说,她并没有杀宴淩,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呢。慕幽笛对警局的做法嗤之以鼻。
她漫不经心地继续看那份死亡通告,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迷糊。
公告称,此‘梅香’于昨日在凯源西餐厅枪击案中中枪身亡,经查实,该女子系江汉路璇宫饭店枪击案真凶,至此,该案了结。
慕幽笛顿时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太对劲,等她看清死者的照片时,她的手掌骤然握拳。
照片上的人,正穿着她去璇宫饭店赴约时的衣服,梳着一模一样的发髻,连额头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但那不是她!
这是怎么回事?
通告上说那个‘梅香’在凯源西餐厅的枪击案中中弹身亡。此时,慕幽笛才知道昨天的枪击案除了宴霜,竟然还有人中枪,更甚者,中弹身亡的人,会是这样一个与她虚构出来的人物如此相像的人。
难道昨天的枪击案并不是冲着她和宴霜去的?还是说,有人找了个假‘梅香’去刺杀宴霜?
慕幽笛想着想着,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似乎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她随意假扮的一个身份,一张丢进人海就会消失的脸,怎么会恰好存在一个如此相似的真人?而这替身,又如此‘恰到好处’地死在一次精心安排的‘意外’之中,顺理成章地背下了她所有的罪名。
慕幽笛没有继续逗留,转身挤开人群,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在想,是什么人用一个精心准备的替身,将她从沸沸扬扬的全城通缉中彻底摘了出来?对方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看似有人在暗处为她布下了一个完美的金蝉脱壳之局。可也阴差阳错地坐实她杀了宴淩的罪名,然后以一个无辜之人的命去换取她的解脱。这样的安排,让慕幽笛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