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不止这么点儿。
燕风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指了指不远处。
娆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不知何时，已是浓烟滚滚。
“本想全部都拿回来，但被叶家的人发现了，到底是他们的老巢，他们藏于隐蔽之处，我们在山中有些处于弱势，不便硬碰就撤了。”
“火是沈重山放的？”
“嗯，沈兄不想便宜他们，剩下扛不回来的，就全烧了。”
若不烧了，等那些私兵反应过来，他们就没这个动手的机会了。
说来，能知道叶家在山里的存粮之地，还是上次他们炸铁矿山那会意外一起发现的，当时有重兵把守，他们来不及，也寻不到机会毁掉。
所以今日才会计划着摸进山中，在叶家还没察觉到他们的目的之前，先一步毁掉他们留作后路的粮食。
现在还是寒冬，山里就算有未冬眠的野物，但再多的野物，也供不起几千人的口粮。
没了粮食，等他们饿上几顿，他们再出手才好收拾。
夫妻二人说话间，沈重山也回来了。
他跟捡了宝似的，龇着个大牙，兜着一兜不知道从哪个松鼠窝里打劫来的野栗子，手里还提着两只野鸡，和一只呆头呆脑似乎还没睡醒，就被人从兔子窝里刨出来的傻兔子。
跟着他回来的士兵手里，也基本人手两只野物。
小到傻兔子，大到——野猪。
这趟山进的，他们还真是收获颇丰。
沈重山远远看到他们站在帐外，赶忙献宝般晃着手里的野物，扯着嗓子喊：“燕兄，我打了野味，眼看午饭时间到了，需不需要我给你打下手？”
燕风霁没应声，侧目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到他手里的野鸡上。
沈重山见他没反应，赶紧疾步过去，边走边道：“这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肥美得很，炖给二狗它主子补身体正正好。”
他相信燕兄的手艺，到时候他吃点剩下的就行。
沈重山一边走一边说着，在快靠近他们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赶紧将野鸡和傻兔子交给身后的士兵，擦了擦手，抓起一大把野栗子，献殷勤般给娆娘递过去。
“听说栗子炖鸡对有孕的妇人良好，我就捡了点回来，生着吃也挺脆甜的，你们尝尝。”
一番话，看似没再提午饭吃板栗炖野鸡，但其实已经震耳欲聋了。
燕风霁依旧不语。
娆娘没忍住笑了笑，抬手搭在小腹上，侧目望了自家夫君一眼，才伸手接过栗子。
道了谢，她慢慢剥了两颗，尝了是还不错，才往有些无奈的燕风霁嘴里喂了一颗。
新鲜的野栗子还有些水分，嚼着就嘎嘣嘎嘣的，虽没有刨熟了的好吃，但胜在清甜。
还挺适合做零嘴的。
娆娘吃完一个还想再吃一个，眸光一直在她身上的燕风霁看到，直接伸出大手，从沈重山那儿又抓了一把，给她剥了好些出来。
吃人嘴短。
最终，午饭就地取材，安排上了野栗子炖野鸡。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士兵们能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野鸡汤，个个都高兴不已。多日来的疲累，似乎也在这一刻，都满足得一扫而空了。
他们这边炊烟袅袅，喝着暖汤士气大涨，山上躲在暗处的叶家私兵却看得咬牙切齿，口水直咽，咒骂连天。
他爹的，这些王八蛋，捣毁了他们粮食就算了，连野物都没放过。
抓得到的都抓走，抓不到的捣了动物的老窝都撵得远远的，害得他们现在一块干饼都得分三顿吃，就怕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们倒是能大快朵颐，吃个管饱。
可恶啊！
山上，某个山洞里。
曹覃将烤好的野鸡奉到孟嫣然面前，眼底难掩担忧道：“主子，您吃点吧！从昨日到现在，您一口东西都没吃了。”
再这样下去，他真怕自家主子的身体撑不住。
“你们自己吃吧，老身没胃口。”
孟嫣然闭目靠在石壁上，苍老的面容上，瞧着没什么精气神。
也是，筹谋几十年的大业，起事半年都不到就落败，换谁谁都会心梗没胃口。
洞中几人见状，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跟着曹覃回来的小土看不下去，上前了步，半跪到地上，小声劝道：“主子，您就听曹叔的话，多少吃点吧！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身体。”
其他几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主子，您要保重身体，老话不是说了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重了身体，咱们迟早能夺回粟阳城的。”
“是呀主子，五行虽少了金哥，但我们都会永远陪着主子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孟嫣然，只见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些浑浊的眸子，慢慢扫过他们担忧的面庞，最后停留在五行中最沉默寡言的木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她平静眼眸底下的凶厉目光，木紧绷着身子，垂着脑袋，没敢抬头。
许久，孟嫣然幽幽出声：“从昨日到此刻，老身就一直在想一桩事。”
“主子在想什么事？”
孟嫣然没去看接话的人，仍旧眼神冰冷地盯着木：“丫头，你是知道在老身这里，你跟别个是不一样的。莲蓉叛我，是她心比天高，想往那高处爬，可你……是为何？”
苍老的诘问声很轻，却让旁边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木儿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在她开口质问的瞬间，遽然一松，面上神情几度变换，最后只剩一片灰败。
良久的沉默中，她没有否认。
更没想为自己辩解，似乎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身份暴露的准备。
她只问：“您是何时发现的？”
这是变相的承认她的确背叛了。
见她连一句狡辩都没有，孟嫣然心中失望至极：“你倒是承认得爽快，明知比起叶家那些烂泥，你的背叛会让老身更心寒，更心痛，你还是如此做了。”
是，她还是如此做了。
但她不后悔，哪怕今日身赴黄泉她也不后悔。
见她没有半分后悔背叛自己，甚至做出了一脸赴死的准备，孟嫣然难忍心痛地捂了捂胸口，眼底浮现出一抹真情实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