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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回关北侯府时已近日暮,外院灯火通明,承接左右梁架的楠木中柱,支撑起常家百年屋脊重量与横平竖直、中正平和之声望。
院子里热闹得很,男人粗犷豪放的声音此起彼伏,“哈哈哈”像是喝了酒宣泄醉意的调笑,也有努力使劲儿的闷哼,还有重物砸地“砰”的一声。
乱糟糟一片中,透露着欣悦的气氛。
周氏面色铁青,侧眉问侍奉的小丫鬟:“前院在做什么?”
小丫鬟笑呵呵道:“侯爷与小七爷、小八爷还有容少爷在前院吃酒呢,先头在比射箭,如今在比举石墩,容少爷最厉害了,射箭中了七靶,石墩也举了二百钧,侯爷一高兴就赏了容少——”
“啪——!”
周氏一巴掌狠狠扇在小丫鬟的脸上!
她的笑太刺眼了!
他们的笑声和快乐也太过刺眼了!
她儿子被人报复没了,这整个府邸没人在意!尤其...尤其是旁支那三个所谓的“少爷”来了之后,她儿子就更无人在意了!
那三个是什么少爷!?算什么少爷!?不过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上场考了个武进士就不得了啊!就后继有人了!就不需要她儿子了啊!
她儿子是常家三房唯一的男丁啊!
苏哥儿是唯一的啊!
常家不是江南士族出身,是豫中普通军卒起家,恰好跟对太祖皇帝起兵,满族谱的人死了一大半,换了个千户所正五品千户的官衔,镇守中都内地要冲,算是彻底摆脱军卒的身份,晋为军官,接受中都都指挥使司调度。
而后,大魏朝开朝,北疆鞑靼、东南倭患、西南诸夷轮番登场,彼时,大魏九大边防要塞还未建成,五军都督府可越过地方指挥使司调度军户。中都内地要冲十分太平,中都所辖军户便整理行装,哪里有仗打就去哪里。
仗多,功勋才多,由此,冒头了一批敢死又敢闯荡的军户。
常家就在其列。
正五品千户哪里算出头?常家真正出头的地方,在玉门关外,在北疆。
大魏之前,江南士族盘踞蚕食,朝野混乱,重文轻武,民生凋敝,巨贪横行,内忧引发外患,九洲凋零则寄生长,天朝上国坠为堕龙,恰好给了鞑靼沉默发育的机会,鞑靼长居关外,分三大部落而居,正值兵强马壮之时,草原只有牛羊,没有金银,只有骑兵,没有女人,只有一望无垠的平地、破旧的帐篷、流动的家,没有山川湖泊、雕梁画栋、膳食珍馐...没有就去抢!抢隔壁大户的!
而玉门关内,苏家驻扎五代,抵挡住鞑靼一波又一波骚扰与侵袭。常家,就在此时被拨分到苏家麾下,靠不要命的骁勇,常家老太爷被一刀齐平砍断脚踝,拖着腐烂的残腿活捉了鞑子分部头领,靠着战场上挣功的机遇,一路擢升为都指挥佥事,甚至拿下一块勋贵之家的丹书铁券。
常家虽至此发迹,却一直被困在北疆,困在苏家麾下,做不了一把手,更当不了家!
此间五十余载,五夷平定,苏家留一子镇守玉门关,一子入京任职,若有女,亦嫁入京师,入京之子女为帝王辖制之质,已成默认的规矩。昭德帝即位后,苏家进京之女便为薛枭生母,进京之子入工部任河道佥运使,便是杜州决堤案的主角。
常蔺靠娶上她,攀上了江南士族的关系,攀上了大长公主,才靠着杜州决堤案,啃了苏家留的饼,才回了京,掌了西山大营!
若没有她,常蔺还在玉门关外喝风吃草啊!
是!娶她时,是照她哥哥用假身份获取的官职说的门楣,掩盖了她与哥哥下九流的出身!
是他们骗了他没错,但这些年,她未必就没给常家带来好处吗!
她怕了这么多年!
被冷落了这么多年!
凭什么最后失去儿子的痛苦,要叫她一个人承担!?凭什么!
周氏眸色像焦黄的枯叶,被星点火光瞬时点燃,她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惊人的光亮和勇气。
“去告诉侯爷我不舒坦,叫他们小声些!”
周氏僵硬地甩出一句话,旋即拂袖——这是她此时此刻能表露出的最大的不满。
小丫鬟莫名其妙挨了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缩着脖子看周氏,像看疯了的傻蛋,放平日,周氏内院的大门都不出的,如今倒还敢管上外院爷们儿的事儿了?谁给她的脸?谁又给她的胆子打外院的人?!
小丫鬟垂着眼转了两圈,乖巧应了声:“是。”
主母叫我说啥,那我铁定说啥,我不仅要说,我还要添油加醋地说。
周氏回过头看了丫鬟两眼,深吸一口气,将浊气与怨气皆吸到肚里进了内院,谁料得还未踏入门槛,便嗅得一股浓烈的酒气,紧跟着头发便被一股外力猛地扯到一边。
周氏一声尖叫:“啊——窦——”
窦妈妈是大长公主的人,只有她拦在身前,常蔺才不敢打她!
周氏第一个字刚说出口,却惊醒发觉窦妈妈没在,已经死了!为了几十锭银子,被她默许打死了!
身后的男人拳头比她的头还大,轻轻一拨,就将她扯到了身侧,酒气愈发浓重,酽得如拉成丝的酒糟在三伏天窝酵了一夜的臭味,混杂着男人身上的汗液、烧肉的焦味、扑面而来的口臭,周氏下意识瑟缩蜷头,双手将脑袋护住!
“你——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常蔺一巴掌将她护着头的双手拍开,一边举起手一下一下向下拍,一边笑着发问:“你让老子安静些?你——啪——让——啪——老——啪——子——啪——安——啪——静——啪——啪啪啪!”
周氏只觉自己的头,像一只球,一只牛皮封起来的球,球里装满了沙,常蔺拍一下,脑子里的沙砾就“唰唰唰”地响动。
周氏捂住发丝散落,呜咽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