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天和龙戈,都是一愣。
孟狼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们都是獠人,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饭。那些小部落的族人,又有几个,是我们不认识的?”
“我们可以挑选一批最忠心、最聪明的勇士,让他们脱下战甲,换上破烂的麻衣,伪装成普通族人,也混进那些部落里去。”
“他们可以派人去‘教’,我们就可以派人去‘看’。”
“我们派过去的人,就跟在那些读书人的身边,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看看他们具体在教什么,在做什么。等我们把他们所有的底细,都摸得一清二楚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对付他们!”
听完这番话,龙戈那阴鸷的眼睛,猛地一亮!
“好!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这么办!”
蚩天也反应了过来,他那暴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狞笑:“没错!等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到时候,是把那些读书人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还是将计就计,给大奉军设个套,就都由我们说了算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阴狠的、达成共识的杀意。
时间,是最好的催化剂。
又是两个月过去,西南之地的酷暑,渐渐被秋日的凉爽所取代。
廖常志所在的那个獠人部落,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村寨里,昔日那种死气沉沉、麻木警惕的氛围,已经被一种全新的、充满了生机的气息所取代。在他的带领下,族人们学会了挖掘更有效的排水沟渠,学会了搭建更稳固的屋舍,甚至还开辟出了一片专门用来种植草药的药圃。
而廖常志本人,也早已不是初来乍到时那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他的皮肤,被山野间的烈日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他的双手,因长时间的劳作而布满了厚厚的老茧;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儒生长衫,早已被一身方便活动的獠人麻衣所取代。唯一不变的,是他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只是褪去了几分书卷气,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后的沉稳与坚定。
如今,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部落。
白天,他不是在田间地头,指导族人如何使用从苍州城运来的新农具,就是在他那个简陋的“学堂”里,教导孩子们读书写字。
“天、地、人,君、亲、师……”
朗朗的读书声,第一次,在这片原始的山林间回荡。孩子们围在他的身边,用好奇的、清澈的眼神望着他,像嗷嗷待哺的雏鸟。
而部落里的成年人,也早已将他视作了主心骨。谁家有了矛盾纠纷,会来找他评理;谁家的牛羊生了病,会来找他求助;甚至连播种祭祀这样的大事,酋长也会习惯性地,先来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廖常志,用他最朴素的“身体力行”,赢得了整个部落的信任与尊敬。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一双阴冷的眼睛,已经默默地观察了他两个月之久。
一个月前,部落里来了一个新的獠人。
他自称是山那边的部落被泥石流冲毁,逃难过来的。他看起来瘦弱不堪,又带着几个孩子,很容易就博取了族人们的同情,被接纳了下来。
此人,正是孟狼派出的密探之一。
起初,他怀着极高的警惕,日夜监视着廖常志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出这个汉人书生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
可是,他失望了。
他看到的,只有廖常志日复一日、枯燥无比的日常。
教小孩子写字,帮老人家看病,领着男人们种田,指导女人们织布……所有的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没有秘密集会,没有煽动言论,更没有分发武器。这个汉人,就像一个真正的、毫无威胁的教书先生,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改善这个贫穷部落的生活之中。
这让密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想不通,大奉朝廷费尽心机,将这些人送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当老好人,做这些毫无意义的琐事?
带着这份巨大的困惑,他通过秘密渠道,将自己这两个月来的所见所闻,原封不动地,传回了十万大山深处的土司核心。
依旧是那个阴暗的山洞。
孟狼、龙戈和蚩天三人,看着手中这份由各个部落的密探,汇总而来的情报,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情报的内容,大同小异。
所有的“读书人”,都在做着和廖常志一样的事情:修路、挖井、教书、看病、推广农耕……
“这……这是在做什么?”龙戈那深陷的眼窝里,充满了深深的迷惑,“难道大奉无人了吗?派一群读书人来给我们当杂役?做这些事情,有什么用?”
孟狼也紧锁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原本以为,这背后必然有什么惊天的大阴谋,可探子们传回来的,却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感觉,就像他卯足了全力,挥出一拳,结果却打在了空处,说不出的难受。
“哈!哈哈哈哈!”
一阵粗野的、充满了嘲讽的大笑声,猛地打破了山洞内的沉寂。
蚩天将手中的情报往地上一扔,脸上写满了不屑与鄙夷。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计策!原来就是这些小孩子的把戏!”他指着地上的情报,对着孟狼和龙戈嘲笑道,“你们两个,还把他们当成什么洪水猛兽!依我看,那大奉的皇帝,就是个傻子!”
“他以为,用这些小恩小惠,就能收买我们獠人的心?就能让我们忘记数百年的血仇?就能让我们放下手里的刀,去学他们汉人那样,当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
“简直是做梦!”
蚩天猛地站起身,眼中凶光毕露,他那暴躁的、急不可耐的本性,再次显露无遗。
“我看,根本就不用再等了!”他恶狠狠地说道,“这种温吞水一样的把戏,就算再过十年,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传我的命令!立刻派人,告诉所有接纳了那些读书人的部落,让他们动手,把那些汉人的脑袋,都给我砍下来!”
“然后,我们三家,即刻起兵!趁着大奉军以为我们被这些小把戏迷惑,防备松懈,我们合兵一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拿下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