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慧无意跟张进说太多。
正如她先前所说,张进知道的越少,对他来说越安全。
“至于张诚的下落,我不敢断言。或许这也是湛云的手段,想通过你给我施加压力,不顾一切与无尘相斗,设法找回张诚。”
张进闻言,连忙说道:“你不必如此费心,一切皆看天意,以你的自身安危为要。”
连慧缓缓点头,她自是不会因为素未谋面的张诚去冒险。
即便张进真的给她施压或苦求,她也不会轻易动摇。
张诚能如此表态,连慧非常满意,不亏她今日破天荒说了这么多。
张进不知不觉间又喝了几杯酒,脸都有些泛红了。
两人在小雅间里密谈了近半个时辰,酒菜都快见底了。
直到此时,连慧才说起正事。
“张大人,跟我说说张贞失踪前后的事情吧。”
张进喝了不少酒,脑子却依旧清醒。
心中暗道这孩子当真冷清。
这么久别说她从未唤自己一声舅舅,便是说起她的母亲,也是直呼其名。
想起她这些年的悲惨遭遇,张进又不忍苛责。
他将当初在留春苑对吴胜生坦白的一番话一五一十对连慧再说了一遍。
连慧听得十分认真,对张进更同情了几分。
待张进说完,连慧拿出湛云的信,再次扫视了一遍。
她十分郑重地问张进:“湛云信中提及的给我全家带来厄运的人,不知张大人可知他是何用意?”
张进嗤笑一声:“无非是和吕太傅一样,想将此事诬陷到秦王身上。你可不能上他的当,轻信了他的挑拨之言。”
连慧无奈看向张进,继续点拨他:“撇开湛云这封信,也撇开吕太傅当初对你的暗示,你觉得还有谁对张贞心怀恶意,想要置她于死地?”
张进呆呆看向连慧,脑中仔细回想当年的经过,恍然说道:“你是说吕太傅见长姐美貌,为讨好无尘,设计劫走了长姐,事后又将此事嫁祸到秦王身上?”
话才出口,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自认总算明白了张贞当年为何会突然失踪的秘密。
“那个老匹夫,当真是一条好狗。可怜你母亲,就这么让他们害了一辈子。”张进愤愤痛骂吕太傅。
连慧无语看向张进。
张进的说法确实是张贞失踪的一个原因,可绝不止于此。
“你说吕太傅与前朝皇室勾结一事,皇后吕梅是否知情?”
张进听得一愣,随即否认道:“应是不知情,否则皇上与她感情再好,也不会让她依旧稳坐中宫之位。”
说到这里,张进吃惊看向连慧:“你莫不是以为你母亲的失踪与皇后有关?不可能,当年吕梅与你母亲情同姐妹,你母亲失踪后,她最为伤心,多次哭求吕太傅派人去寻你母亲的下落。”
连慧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不明白张进为何会如此天真。
这是没经历过宫斗宅斗的毒打啊。
连慧无奈说道:“我以前还只是怀疑,今日听了你一番话,我便认定了,张贞的失踪与吕梅脱不了干系。”
张进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何?”
“你之前也说了,张府曾想着让张贞以吕梅丫鬟的身份一道进宫伺候皇帝。张家的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吕太傅父女的眼睛。你想想看,那个女子会容忍一个处处都强于自己的人觊觎她的丈夫?”
张进张口结舌:“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却不由得已经信了几分。
以前他并非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每次冒出这个念头,都被他很快掐灭了。
他不敢往吕梅身上去想,即是不愿将人心想得太坏,更怕事实如果当真如此,他根本无法面对。
若真如此,不仅找回长姐的希望渺若烟云,便是想要报仇也是痴心妄想。
如今被连慧赤裸裸道出真相,张进想要自我欺瞒都做不到了。
连慧说得没错,吕太傅就是长姐失踪的幕后策划者。
这么多年,吕梅怎可能毫不知情。
可她却一直做出伤心遗憾的样子,在外人面前时刻标榜她和张贞的姐妹情深。
想到自己回京后曾去拜见过一次皇后,她红着眼睛询问长姐是否有下落的情景,张进第一次觉得如同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张进痛苦地低下头,伸手又要去拿酒壶,被连慧一把按住了。
“张大人,不能再喝了。”
张进讪讪收回手,此时的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彷徨而又无助。
连慧不再打击他,而是正经说道:“张大人,我有事相求。”
张进忙抬头看向连慧:“你说,我必定全力帮你。”
连慧丝毫不隐瞒她的目的。
“吕梅身为皇后,不可能一直待在宫里,总有出宫的时候。我要你仔细留意相关消息,只要她出宫,你及时过来告知我。”
张进只觉一颗心怦砰直跳,他下意识伸过手去,一把抓住连慧的手:“孩子,你要干什么?不可胡来。”
连慧很不习惯这样的触碰,稍一用力将手抽了回来。
“你心心念念自己的长姐,还有你那消失无踪的幼弟,难道你不想为他们报仇?”
张进狠狠吞了口唾沫,本就不浓的酒意完全散去。
他毫不在乎连慧急促抽回的手,急促地说道:“我到现在才知道湛云留下这封信的真正目的,你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那可是皇后啊,虽然她父亲是个内奸,可她与皇上自来感情深厚。你或许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吕府还救过皇上的命,只要吕家没有公然造反,皇上终会看在当年的情分上,给吕家留下足够的体面。”
言下之意便是,即便连慧得手害了皇后,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连慧却毫不在意。
“此一时彼一时。我不知道当年吕家是如何救皇上的,可吕太傅和无尘的往来,绝不是近几年的事情。谁知道当年的救命之恩是不是一场算计。
皇上不傻,吕太傅身份暴露,他不可能想不到当年的事另有玄机。如今的帝后和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块遮羞布。”
“这……”张进再次惊叹外孙女思维的敏锐。
“再说了,我对吕梅的猜忌,并不是因为湛云这封信,我早就怀疑她了。你不来找我,我也会让人去接触你。今日听你一席话,我更加笃定当年陷害张贞的就是她。”
张进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