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赶过来相助，张诚才放弃了对谢怀玉的急切攻击，抽身离开。
谢怀玉此时早已无心再去查探今晚打斗的真相，只想着张诚既然已经出手，定是自己不小心露了行迹，被他发现后打算杀人灭口。
既然双方都撕破了脸，就没有放过对方的道理。
谢怀玉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这一追，他再次认识到了张诚的厉害。
附近赶过来的护城军已达百人以上，得到传讯，纷纷上前拦截张诚。
张诚却如入无人之地，一路突破重围，朝着城北方向逃去。
可他无论如何逃，谢怀玉都始终能跟上他。
谢世子并不傻，知道张诚是在故意引诱自己追过去，故此他一直十分谨慎，不敢贸然靠近。
直到连慧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此时两人一路前往城东，在即将靠近长宁侯府时，一直低头赶路的谢怀玉突然打破了沉默，不安地问道：“白公子，我今日是否太过冒失，坏了你的计划？”
连慧莫名看向谢怀玉，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无妨，我并没有什么计划。只不知世子是否做好防备，可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谢怀玉闻言，自信回道：“公子放心，无论他们留下什么后路，眼下想要逃出京城是不可能的。我只担心他们隐身市井，一时找不出人来。”
连慧表示理解，这确实是个难题。
就如鹰隼，身份早已暴露，却依旧能在京城肆意来去，可见其有着极为隐秘的藏身之地。
见连慧不再接话，谢怀玉又补充道：“殿前司也不是没有防患，湛府也有我们的人。”
连慧未置可否，湛云隐藏得这么深，几日之前，从来没人怀疑过他的身份。
他身边的人，定然都是绝对忠诚的亲信。
就如张诚，置自己兄长亲人不顾，唯对他马首是瞻。
想要抓住他，恐怕不是易事。
她对湛云不了解，对长宁侯府更不了解。
可她却知道今日之后，湛云已至穷途末路，无需自己再费心了。
能做到这一步，连慧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过了今夜，她打算暂时离开京城，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来到湛府附近，两人自觉掩藏身形。
若无意外，张诚应该还在赶来湛府的路上。
连慧忽然小声问谢怀玉：“谢世子，我可以信任你吗？”
谢怀玉听得一愣，随即信誓旦旦承诺道：“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无论公子有何要求，谢某必定全力以赴。”
他还以为白公子有什么事相求，答应得十分痛快。
连慧很满意他的回答，转而又道：“那就好，等会我会将后背交给世子，世子可别让我失望。当然，若是世子遇险，我也会全力相救。”
谢怀玉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意思，显然人家并不是要跟他讨要好处，而是在和他探讨等会该如何对付张诚。
黑夜里，连慧看不到谢怀玉讪讪的神情，继续对他说道：“张诚不仅武功高强，他身上还带着暗器，应是袖箭一类的东西，你等会要小心提防。”
谢怀玉再次一愣，随即醒悟道：“原来是他。”
“谁？”连慧简接问道。
“前些日子在青云巷伤了张公子的人。当时梁武还在京城，亲自追了过去，就是被他用袖箭伤了胳膊。”
原来如此。
连慧默默点头，张诚最近十分活跃啊，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
连慧忽然伸手拍了拍谢怀玉：“你在暗中等候，我去明处吸引他，等他现身后，你在伺机而动。”
谢怀玉反应够快，一把拉住连慧：“一道过去，张诚很厉害。”
连慧本不想多说，此时却不得不解释一下。
“湛府占地极广，张诚想要避开我们进府去，不是难事。他对我恨之入骨，若是见我出现在湛府附近，他一定会过来见我的。可若你也现身了，就可能把他吓跑了。”
谢怀玉：“……”
他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白公子说得很有道理，八卦营的人确实应该对他恨之入骨。
而自己的出现，也确实会让张诚望而却步。
连慧解释完，便从黑暗中走了出去，在湛府大门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
沉寂夜色中，昏暗月色下，连慧负手站在空旷之地，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暗影。
此时的连慧气势全开，丝毫没有掩藏自己的气息。
许多年之后，谢怀玉都难以忘怀这一刻看到的景象。
那个身影，修长而又单薄，看似气定神闲，实则锋芒毕露。
就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一旦出手，所向披靡。
无论即将到来的是何等高手，似乎都未被她看在眼中。
那份自信和从容，让谢怀玉心潮澎湃。
可不知为何，他却莫名从那道身影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孤寂。
这一刻，他心里竟涌出强烈的冲动，想要上前去揭下那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面具，看清楚面具下到底是一张怎样的面庞。
谢怀玉觉得，今夜看到的或许才是白公子最真实的模样。
只是没等他有所动作，连慧却忽然动了下身形，朝着左侧方向看了过去，全身顿时戒备起来。
不出谢怀玉所料，无影一直在引诱他靠近，想要在他落单时将他斩杀。
至于灭口，无影已经不抱希望了。
在发现谢怀玉躲在暗处盯着自己时，无影便知道，他已经暴露了。
现在杀了谢怀玉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一结果并未给他带来太大冲击，他一时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的。
可他已经不在意了，仿佛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他只想在离开京城前，取了谢怀玉的性命。
这是主子最早的谋划。
即便一切都难以回到从前，能为主子出了这口气也好。
可不知为何，谢怀玉追到半路，突然失去了踪迹。
无影仰头长叹，不明白为何所有事都不能如意。
发现谢怀玉始终没追过来，却有不少护城军和殿前司的人在附近搜查，无影使出全力，摆脱追兵，朝着长宁侯府而去。
若能劝服主子，他打算带着他连夜离开。
同样不出连慧所料，越是靠近长宁侯府，无影越是谨慎。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暴露，主子已无侥幸。
这些年，两人关系实在太过密切。
可他十分自信，长宁侯府即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也能顺利带着湛云安然离开。
只是在他小心翼翼靠近侯府，远远见到了孤身站在侯府大门前那个模糊的身影时，无影再也移不动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