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行至少年身前，少年的目光旋即又落在他身上，正满脸疑色地看向他。
顾衍嘴角微扬，礼数周全地拱手见礼道：“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张公子？”
“少年”连慧惊愕地望着他，稍显忙乱后，依着他的样子拱手还礼道：“不敢当，在下确是姓张。公子识得我？”
顾衍听着对方清朗的吴侬软语，不知为何，脑海中须臾间浮现出了一幅小桥流水、细雨迷蒙的江南胜景图。
唯有那般宛若诗画般的灵秀之地，才能养育出眼前这样超凡脱俗、清雅俊秀的少年吧。
顾衍瞬间觉得一夜紧张烦躁的心情都舒展了许多，他微笑着回道：“在下顾衍，常听杨虎几兄弟提起公子大名。”
连慧眼睛一亮，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他几眼，惊呼道：“原来你就是顾探花，我也常听几位杨大哥说起你，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顾大人好人才。”
顾衍入京以来，不知得到过多少人的赞美吹捧，更被人追捧为京城三大公子之一。
日常身边围绕着他的人，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赞许、有人拉拢，更有无数女子的觊觎和爱慕，却极少见到如眼前少年般发自心底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认同。
一时间，顾衍竟生出了几分相见恨晚的懊恼。
他温和地说道：“张公子过奖了。听说杨兄弟几人院子里出了事，我特意过来看看。不知张公子昨夜可听见了什么动静？”
听他说起正事，连慧脸色一凝，心有余悸地说道：“哪能听不到，打得咣咣作响呢，不一会就起了大火，吓得我都不敢待在主屋，躲在后罩房里不敢出门。好在人来得快，大火没烧过来。”
说完她又热切地看向顾衍道：“顾大人，你说是什么人这般恶毒，要将杨大哥兄妹都赶尽杀绝？杨大哥他们妹子刚没了，不定现在多难过呢，若是回来发现家也烧光了，还欠着房东一身债，可要如何是好。这京城真是容不下他们了。”
顾衍一愣，昨夜出事后，他们所有人都在想着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杀人放火的目的是什么，什么人躲在这里反杀了他们。
没人想过杨虎几人回京后，面对已经被烧毁的家，面对房东的苛责，该如何应对、该去何处安家。
也只有作为邻居的张公子才会为他们想得这么细致吧。
顾衍一时没有了细聊下去的兴趣，他微叹了口气，对连慧道：“几位杨兄弟回来后，麻烦张公子传个话，若有需要，顾某定当竭力相助。”
连慧连连点头，口中大赞顾探花心地善良，为人仗义，有几分谄媚却丝毫不惹人讨厌。
顾衍告辞离开，他还想着回去找赵同和方简。
连慧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大衣，朝外扫视了一眼，转身关上院门，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缓步走进了里屋，倒头躺在了床榻上。
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经历，确定没有什么纰漏，便安心地闭眼躺下歇息。
她也没想到为了要杨虎几人的命，或者说是为了转移殿前司的视线，昨夜八卦营会出动那么多人。
根本不用连慧费心，甫一交上手，她便断定这些人都是震部杀手。
眼见对方一上手便招招致命，连慧下手也没有丝毫客气。
所幸赵同和方简两人歪打正着地撞上门来，连慧压力减轻了许多。
即便如此，为了斩杀来人，连慧同样冒了极大的风险。
在护城军赶过来前，连慧提前离开了，在外面绕了一圈，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离开前，她看到了赵同和方简两人还在勉力支撑。
孺子可教，两人没有一味讲究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追求个正气凛然，不择手段地竭力抵抗，小命看来是保住了。
回到住处，看着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连慧忽然觉得很疲累也很无力。
来到京城不过两个月时间，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新添了多少伤口了。
这样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知自己哪一日就会倒下再也起不来了。
匆匆处理完伤口，稍作歇息后，连慧还不得不强打精神，去大门口看热闹。
没想到会遇见顾大才子。
连慧渐渐沉睡过去，直睡得昏天黑地，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此时正焦头烂额。
顾衍回到家中，见到了气息萎靡的赵同和方简。
顾衍没想到两人会伤得这么重，见他们已经为对方敷上了药，正歪靠在卧房等着自己回来，忙上前询问二人伤势。
赵同的胸口被人刺了一剑，至今还在往外渗血，一张脸惨白无比。
方简的大腿被长剑贯穿，行动都十分艰难，回来后泄下一口气，现在起身都艰难了。
其余大小伤口，两人身上数都数不清。
顾衍要出门去帮他们请大夫，被两人制止。
他们这样的人，身上从来不缺疗伤的药物，没有伤到要害，还是不要惊动人的好。
不等顾衍问起，两人将昨夜的事情仔细说了。
他们当然不敢提起自己和那个女魔头相识，只说有人和他们一样埋伏在那小院里，关键时刻助他们抵御来敌，保下了他们的小命。
说起昨夜的经历，赵、方二人时不时会忍不住打个寒颤。
顾衍听完，几乎瞬间就断定昨夜出现在青云巷小院的人就是谢怀玉和吴胜生口中的那位神秘传信人。
看来那人也不是时刻跟在杨虎几人身边，或许他也和谢怀玉一样，以杨虎几人为饵而已。
从赵、方二人嘴中，他没能打听出那人的来历样貌，却得知那人武功高深莫测，所向披靡，赵、方二人难望其项背。
因为当两人听说昨夜那小院里留下了多达五具尸首时，震惊佩服之色毫不掩饰。
两人拼尽全力，才堪堪杀了对方一人，那女魔头竟然在短短时间里，面对六七个人的围杀，斩杀了对方四个人。
若不是护城军的人赶过来，那些杀手及时逃走，女魔头恐怕真能将来人一网打尽。
赵、方二人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后怕和敬畏。
当日在赵秘那个小院里，女魔头对他们哪里是手下留情，人家根本就是不屑于跟他们动手。
直到这一刻，两人才真正知道那女魔头的实力究竟是怎样的恐怖。
两人想不明白，她小小年纪，究竟是怎样练就那一身神鬼莫测的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