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跟我来。”
“我再问一句,我娘没在此处吧?”
“多新鲜啊,小姐还不足百日,哪里走得开哟。”
“我就是问一句,我爹好歹是个县子,他来凑封禅的热闹,还算合情合理,老爷子跑个什么劲?”
“老爷子怎么了?也曾做过兵部侍郎,怎么不算个场面人?”
“前隋的官儿……参与大唐的封禅,你觉的合适?”
“前隋怎么了?高祖还不是前隋的唐公,隋唐本就是是一家么。”
“当真是只有他俩跑过来了?没其他人了 ?”
“这话说的,你陈叔不是人啊?”
“能不能不抖机灵?我是这个意思?”
“我保证,就老爷子和你爹跑过来了,绝对没别人!”
“你不是人?”
“嘿!!”
路过一群莺莺燕燕,崔尧又皱起了眉头:“这里怎么不是番邦小娘?官话说的比我还溜。”
“老爷子的体己人,能是外人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人家就忌讳这个,生怕混杂了血脉,乱了苗裔。”
“哟,宝刀不老啊,带这么些弱鸡,看来也确实不像是造反来的。”
“那也未必,以老爷子的心性,她们哪有资格成为掣肘?”
“也是。”
说话间,二人便走到了一座塔楼跟前。
崔尧看着十余丈高的塔楼,问道:“老爷子不是恐高吗?”
“我哪知道,上不上去?”
“头前带路。”
于是二人便踏上了吱呀作响的木制板楼。
“贤侄为何不多迁延一些时日?我那好孙儿可是给你谋了一个美差哩,做一个独立化外的土皇帝不比厮混朝堂来的得意?
何必回来从头做起呢?须知你以前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
便是有天大的功劳,也无法骤然高升。
何况你在倭国的作为,多是出自我孙儿的授意,并无朝廷的明旨。
于理来说,你在倭国的经营,可算不得功勋。
便是有我孙儿保举,也不过是做一个八、九品的芝麻官。
在老夫看来,得不偿失啊。”
崔尧在登梯的时候就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声音,还未等他开口招呼,便听到另一道话音响起。
“身在异邦,如悬孤岛,虽予取予求,终不是王道乐土。
老先生的意思,在下明了,然人各有志,在下并不能体会道土皇帝的妙处。
崔大人交予的任务,大体上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在下也没有继续迁延下去的理由,恕在下粗鄙,如今年逾不惑,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前程问题了。”
“安知倭国不是你的前程?”
“以在下观之,朝廷并未有将倭国纳入华夏的考虑,否则崔大人示下的种种手段,无法解释。”
“呵呵,为何非要执着于在大唐做官呢?安身倭国,做个人上人,岂不是更好?”
“人上人?倭国人不知廉耻,岂能称之为人?日日与这些蛮夷为伍,在下的道德水准都要滑坡了。”
崔尧听到此处,遂朗声道:“还请刘兄再坚持半年,待到明年夏末,某家必定保你一个大大的前程!”
话音落下,崔尧推门而入。
崔昊看到好孙儿,抚掌笑道:“正主来了,老夫精力不济,就先失陪了。
尧儿,你自与你的得力干将商谈吧。
不过老夫说句公道话,正则贤侄当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端的是上等的人品!”
崔尧笑道:“孙儿知道,否则也不敢将倭国托付于他。”
崔昊点头,随即摆摆手,走出塔楼。
崔尧连忙说道:“爷爷,待会可有空闲,孙儿有些体己话想与您说说。”
崔昊言道:“老夫自无不可,不过想来是你多心了。”
“那便好。”
与崔昊老爷子交谈了两句,崔尧便坐到了刘仁轨的对面。
刘仁轨起身叉手,崔尧同样还礼,却惹得刘仁轨晃了神。
“大人何必如此?”
“公私两便,刘公当的此礼!若非太过惊世骇俗,便是某家给你磕一个也没二话。”
“啊?”
“你当真要啊?那你坐好!”
说到此处,崔尧大大方方的行了个大礼,五体投地的那种。
刘仁轨惊得跳了起来,身手当真不错。
“折煞我也,折煞我也,大人何故……”
崔尧起身笑道:“应该的,就凭你不到半年的时间,推动了倭国人超过三成的死亡率,便是磕一个又如何?”
“这,这……”刘仁轨语无伦次,不知从何说起。
崔尧抄起案几上的酒壶,晃了晃,便倒了一杯黄酒,双手递给刘仁轨。
刘仁轨忙矮身低头,双手接过。
崔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道:“来,我敬你一杯。”
刘仁轨问道:“大人不是不喜饮酒吗?”
“说是这般说,酒这东西,对某家来说,确实算不得好东西,喝多喝少都要伤身的,故而某家不喜。
但也要分什么时候,某家此刻想不出别的方法表达自己的喜悦,你要是不想喝的话,我再给你磕一个?”
刘仁轨连忙举杯,用杯口快速触了一下崔尧手中酒杯的下沿,便一饮而尽。
崔尧哈哈大笑,随即也一同共饮。
饮罢,二人对坐,崔尧主动问道:“某家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做到什么?”
“消减人口啊。”
刘仁轨思忖一阵,答道:“其实不难,倭人好斗成性,以狠绝为荣,动则便要屠灭全村,斩草除根乃是他们的行为准则。
故而,只要稍稍挑逗一下,便有大成效。
再因大人毁了他们的宗庙,绝了皇嗣,不少底层倭人失了偶像,更加没了盼头。
因此,他们内部的争斗已然是烈火烹油,在下要做的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哦?他们至今没有形成合力?毁了他们宗庙不是某家么,要报仇不该跨海来找某家吗?自己斗个什么劲?”
刘仁轨摇头:“倭人的秉性不可以常理视之,他们当然知道大人才是毁灭他们天皇的凶手。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报仇,至少不敢在明面上叫嚣。
大人可知,您在倭国已经被神话了,能灭了天皇世系的,自然不是凡人,而凡人也怎可对神佛动手?
不知在下这么解释,大人可否理解?”
崔尧冥思苦想了一阵,遂不屑道:“不理解,但大概懂了。
不就是畏危而不怀德么,扯什么神鬼?不过是打不过而已,故而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么玩意,呸。”
“大人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