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有二,万事开头难。
当第一个人的双手获得了解放之后,一切便不再是难题。
事实证明再灵巧的舌头也不如双手来的可靠,在库狄氏的巧手之下,余下三人不过顷刻间,就挣脱了束缚。
可现在唯一的麻烦就在于——还有一人仍在昏迷中。
稍后不管是采取什么行动,若是有一人不能参与,势必还要拖累一人分神照顾,这对于只有四人的小团队来说,相当于人手减半。
武照咬咬牙,低声道:“事急从权,若是有什么闪失,回头本宫亲自去寻我义弟赔罪,当前首要的是,我等要先能活着回去。”
柳氏迟疑的问道:“娘娘意欲何为?”
武照不言,伸手摸索着褚欣儿的后脑,不多时,便摸到了一个肿包,触之圆润,却毫无绵软之感,入手梆硬。
于是便再无半分迟疑,从发髻上拔出一根发钗,比量了一下。
库狄氏见状,连连阻止道:“娘娘不可!”
“本宫说了,事急从权!”
“娘娘误会了,奴家是说,您这钗子太钝了,用奴家这个。”
说罢,库狄氏将手插在自己后颈的头发中间摸索了起来,少顷便抽出了一根针来!
说是针,却也不是,此物前扁后尖,薄薄一片,却在尾端极具收缩,形似针尖。
若当真找个参照物,倒像是一把佩剑微缩了无数倍。
为何如此说?
概因此物首端还配有一个小小的剑格。
这奇行兵刃长短与发钗仿佛,却非一同功用,竟是隐在发中,一看便是旁门左道的小手段。
库狄氏将这颤颤巍巍的物事递给武照,言道:“此物名为尾后针,乃是奴家惯用的小玩意,采用天机工坊的特种弹簧钢所制,不拘是偷袭放血、溜门撬锁都好使的。”
……
“你一个诰命夫人,随身带着这等……玩意,是为哪般?”
库狄氏尴尬一笑,却又不曾多言。
武照见此也未多问,她对于无关紧要的事,向来也没有多少好奇心。
将那尾后针拿在手中,端详了一阵,武照发觉这玩意分外趁手,遂起了觊觎之心,不过也只是一瞬便去了心思。
自家义弟执掌天机工坊,只要能想到的,什么打造不出来?何须起这不值钱的贪念?
不过若是不小心伤了尧儿的爱妾,只怕不好相见。
想归想,诸般杂念若想要影响武照的举动,那纯粹是所谓心魔想瞎了心。
只见她比量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斜斜刺了下去。
刹那间,便有血流如细线一般,呲了出来。
武照顺势低头,将那血液接在口中,温热的液体只在口中残留一瞬,便被她咽了下去。
柳氏见状,也明其意,顺势撩开衣衫,轻轻忽闪了起来,不多时,一股淡淡的香粉味混杂着些许汗液的味道,弥散在车厢中,顿时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遮掩了过去。
武照抿嘴一笑,唇边残留着星点血迹,却是朝着柳氏投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谁说女人雌弱?论起心细如发,比之顶尖男儿,也不遑多让哩。
褚欣儿一直困在梦魇当中,却频频找不到出口。
诸般噩梦袭来,却无论如何不得清醒。
潜意识里,她分明知道外界险象环生,危如累卵,却始终不得其法,拿不回身体的主动权。
就在梦魇中那个无法战胜的凶兽再一次扑面而来之时,潜意识中不知为何,一直单手护着后脑的褚欣儿,突然感到自己在意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就在意识陷入空白的当口,她仿佛感到那种压在心头的梦魇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喷薄而出。
少顷,梦中的一切归于混沌,刺痛过后的轻松感让她忍不住呻吟起来。
“呼~”
一声叹息过后,褚欣儿终于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正是三张关切的脸庞。
“我……”
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出口,褚欣儿便被武照捂住了嘴巴。
随后,武照便贴着褚欣儿的耳朵,声若蚊蝇的小声叮嘱起来。
如此这般之后,褚欣儿终于明白了如今的处境。
库狄氏低声言道:“如今我有腿伤在身,便是拼尽全力,只怕也只得拖住一人,如此还是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
欣儿妹妹,不知你身手如何?可有功夫傍身?”
褚欣儿闻言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未学过格斗技巧,倒是枪械技巧堪称二流。
武照看看褚欣儿手上空空,不禁一阵苦笑,褚欣儿从不离身的手袋早已被那女掌柜扣下。
那婆娘,岂会留下如此大的破绽?
库狄氏又低声言道:“仰仗我的独门暗器,或可缠住一人,可惜我那尾后针尺寸太过玲珑,便是偷袭得手,怕也伤不得性命。”
柳氏闻言,心中一动,随后便从怀中掏出一枚吊坠,那吊坠挂在颈间,分明是一个玉葫芦。
她迟疑片刻,便道:“若是你那长针涂上毒药呢?”
???
三人同时看了过来。
柳氏面色微窘的说道:“妾身随身带贯了的,自仁贵踏出寒窑,求取马上功名之始,妾身便一直有随身携带毒药的习惯。
这一晃,十余年过去了,妾身早已成了习惯,倒不是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倒也成了念想。
这葫芦乃是仁贵昔年给妾身定情信物,妾身便一直用它装着药,以示忠贞……”
武照按住她的肩膀,打断道:“莫要啰嗦,是何种毒物?”
柳氏好不爽利,才刚刚打开话匣子好吗?
这时候尔等不该赞叹一下老娘的忠贞不二吗?
只是她也知如今形势,只得毫无生气的答道:“见血封喉。”
“如何用?”
“简单,放入口中,咬破唇舌,片刻就会发作,神仙难医。”
“只能放入口中吗?”
“不是啊,听听这个名字啊,见血封喉哩,只要见血就行。”
“那你啰嗦恁多。”
“妾身说的是妾身的用法。”
……
武照没好气的夺过葫芦,打开小小的封口,用袖子夹住那尾后针伸进去搅了搅,而后又小心翼翼地递给库狄氏道:“待会,柳氏让开通风扣,你需瞄准些,本宫方才看过,车首御位,离风口约有三尺远近,可有把握?”
库狄氏点头:“九成八!”
武照点头:“库狄氏得手后,我等便一同冲撞车门,我已观察过,只有一枚铜锁插着,锁枝不过小指粗细,我等合力,定能撞开!
逃出牢笼之后,库狄氏你腿上在身,怕是难以远行,莫不如你与柳氏纠缠住剩下那人。
我与欣儿不会拳脚,留下也是碍事。
只是万望你二人一定要保全性命,拖到我二人寻得助力才是。
街头巷尾定有不良人巡视,你二人只需拖得片刻……”
褚欣儿闻言稍稍皱眉,却是直接插言道:“姐姐,勿需如此!”
武照瞪了她一眼,柳眉倒竖。
却见褚欣儿直言道:“我有把握独自解决另一人。”
说罢,褚欣儿将腰间的绸带解开,从中摸索出两寸许的一根圆管,那圆管笔杆粗细,却是如此短促,也不知是作何用的。
褚欣儿也不言语,继续施为,腰后摸出一个香囊,倒出香木后,抖抖香囊,又倒出一撮刺鼻的粉末来。
武照皱着眉头细细闻着,这味道好生熟悉……
有一股温泉石的味道,又有点恭房的味道……
是火药!
褚欣儿手上不停,这里掏一下,那里摸一下,不多时又从发簪上的装饰物里抠出两枚铜球来。
只见她将这些物事放在手中摆弄片刻,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便呈现在掌中。
“这是我自己做得小玩意,原是婆婆出的考教,可惜被婆婆评为太过累赘麻烦,入不得眼。
不过我自己挺喜欢的,便一直戴在身上。”
三人还是看不太懂。
不过武照倒是有些猜想,有火药的话,这物事莫不是火枪吧?
褚欣儿也不解释,只是低声道:“此物有两发弹丸,只有五步左右的射程,远了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不过,此时倒是刚好足用。
说是两发,但装填麻烦的紧,需得半刻钟的时间,故而机会只有一次。”
说罢,褚欣儿对着库狄氏说道:“姐姐,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武照拧着她的耳朵训斥道:“分什么先后?你二人一起,本宫数到三!”
“一!”
“二!”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