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逼问老奴,老奴没办法,就说是凤副使送来的护卫,名叫孙无。淮王就以孙无相胁,否则不给福寿膏。”
虽然此时不需要福寿膏了,为了不打草惊蛇,宣宁帝还是装作每天都要,用以麻痹淮王。
宣宁帝没来由紧张,下意识到,“你也没做什么,他怎就容不下你?”
容棠道:“陛下,皇宫已经被淮王掌控了一半,我出现在陛下身侧多日,他却不曾得到消息,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容忍范围,此去如果不能为淮王所用,大概率是要丢命的。”
宣宁帝握了握拳,一股羞愧油然而生。
淮王对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他却还念着父子之情,不想父子君臣闹到那么难堪的地步。
可是眼下,他连一个帮手都保不住了吗?
”你可以不用去,朕已经不需要福寿膏。”
多日来的痛苦戒断,虽生不如死,但他还是以一个帝王强大的自制力坚持了下来,这几天毒瘾发作的时间间隔变长,时间也有所缩短。
代价也是很大的,他的身体是真的有病了,哪怕吃着莫神医开的药,他也感觉时日无多。
这也是他一直下不定决心抓捕淮王的原因。
如果年龄退回去五年,或者他还有五年以上的寿命,面对这样的困局,他还是愿意赌一赌的。
现在不行了,他没时间,废了淮王,皇族一时间没有法统继承人,大越必然陷入混乱。
他只希望淮王耐着心思等一等,等科举结束,平平静静把这一批人才安排了,他会找机会和他谈一谈,等自己归去,皇权平稳的过渡到他手里。
嗬!原来自己也是一个虚伪的皇帝,知道继承人德不配位,还要替他隐瞒,让他干干净净登基。
“或者,朕愿意写立太子诏书,有了这个,他总能安心了吧!”
“不可。”
容棠极力反对,等看到宣宁帝下解的目光,他才知道自己逾矩了。
立太子是军国大事,轮不到他出声。
“立太子是神圣之举,陛下当凭自己心意自愿而为,怎能为了草民被胁迫?何况草民也没告诉陛下就一定逃不脱。”
宣宁帝恍然,是了,这是一个江湖豪杰,他要逃走应是有把握的。
“你能逃走便逃走,不要……伤他性命。”
容棠垂下了头,这就是父亲啊,都这样了,还是唯恐伤了儿子。
“陛下,虽然这张脸回不来了,但我还会回来的,您放心,下次毒发之前,我会出现。”
听到这,何大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天知道,陛下毒瘾发作时有多难控制,他又不让别的内侍接近,没有公孙无极,他一把老骨头可抱不住。
容棠又行一礼,“陛下,草民下次来,是个女儿装扮,名叫无疾。有无的无,疾病的极。”
宣宁帝和何大伴一直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能回来,还是不能回来。
容棠刚出了紫宸殿范围,就被几个内侍团团围绕,裹挟着向某个方向走去。
今晚皇宫的夜晚静的可怕,四下里没有虫鸣,容棠从这静匿中感知到了八方杀气,原来皇宫守卫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除了紫宸殿,御书房,和栖凤宫,恐怕都被淮王控制了。
他的目光略过重重宫宇,看向坤仪宫和慈宁宫方向,这段时间皇帝如此不正常,也没见皇后和太后有所行动,她们是真没有察觉不妥,还是有了决断?
容棠被带去的方向是一处冷宫,刚到地方,他就感觉想笑,因为这正是他弄死谢谨之的地方。
就在同一个位置,那个被填平的井已经被挖开了,露出了一个足够填一个人的坑。
一个内侍指着坑道:“别让咱家动手,自己进去吧!”
容棠想笑,他也的确笑了,“不审一审,或者拉拢一下?”
内侍傲慢道:“不了,淮王殿下嫌麻烦。”
“各位就这么自信,一定能将我填进这个坑里?”
话音刚落,刷刷跳进来几个人,浑身杀气弥漫。
内侍嘴角一扯,“不自己进去,那只能打爆了扔进去……”
“嗤……”
血光从他脖子间冒出来。
慈宁宫中,淮王刚从地上缓缓起身,“皇祖母,您想清楚了吗?”
王太后嘴唇哆嗦,很久说不出话来。
淮王却知道,她一定能想清楚,也一定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她老了,快死了,临死之前,只想为母族发最后一次光。
“你……答应皇祖母,奉皇后为太后,三十年内,确保王家富贵尊荣。”
“自然,她是母后,日后当然也是太后。”
王太后颤巍巍的手捏起了桌案上一个纸包,沉声下令,“去,给贤妃熬滋补汤药。”
她贴身的嬷嬷道:“太后,这事让奴婢去做吧。”
太后又抖了一下。
良久后狠狠一闭眼,“哀家这条老命,去赔陛下的一条骨血吧!”
是她亲手做的也好,嬷嬷替她做的也好,今晚,她注定对不起先帝,也对不起宣宁帝了。
亲儿子没有当上皇帝,最后落个举家团灭,她心里就没有一点芥蒂吗?
她有。
如果不是南京煜跟儿子争,她的亲生血脉何至于此?
上天是公平的,公道总会用一种别样的方式回到她手里,这样,未尝不是天意。
更鼓两声,淮王凝望一隅,眼神里有一丝困惑。
时间过去很久了,还没有结束吗?那个人就那么难杀?
静逸的夜空便在此时传来异样的声响,似是天外而来,直击人的灵魂深处。
他感觉有一股巨力将自己的灵魂往外拉扯,下一瞬间,他看到了自己的头顶,吓得浑身发麻,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殿下,殿下。”
随侍们眼见淮王突然向后仰倒,急忙上前扶住他,而淮王也不过是刹那间的失魂,很快就稳了下来,厉声喝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随侍们面面相觑,随即一起摇头,“没有。”
那一瞬间魂不附体的感觉如此真实,让淮王不禁生出几许惧意,难道冥冥中真有天道神灵,嫌他枉杀无辜了?
“不,我才是天命之主,七世书早有预言,我不过是将时间提前了而已。”
忽然之间,又有无数记忆涌入脑海,或许说,并不是陌生的记忆,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再一次重新过了一遍。
“本宫这是在哪?”
他茫然自言自语,身边侍人吓坏了,“殿下,您怎么了?”
淮王激灵一下子,他刚刚说了什么?
愣神间,外面极速奔来几个人,个个身上浴血,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搏命大战。
“你们这是怎么了?”
忽然想到,孙无既然是金羽卫派给宣宁帝的护卫,武功必然了得,自己让人杀他,他反抗也是正常的。
难道没有成功?
手下将一副薄如蝉翼的面具奉上,“幸不辱命。”
只是代价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