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的威胁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所有的冲动。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她不能不在乎那一步登天的唯一机会！
杀了鬼面？
她有自信，但没把握在他捏死陆远之前完成。
这个赌，风险太大了。大到她输不起。
鬼面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早已料到她的选择。
“我们做个交易。”鬼面的声音沙哑，不带任何情绪，“你我联手，带他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到了安全的地方，这小子的归属，以及他脑子里的秘密，各凭本事。”
这番话，既是提议，也是最后的通牒。
云婵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联手？
跟一个刚刚还要杀自己夺宝的刺客联手？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理智告诉她，这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鬼面说得对，这里是是非之地，刚才的动静恐怕已经引来了其他人。一旦再有强者介入，局面只会更加混乱，她得到神物的机会将更加渺m茫。
“好！”
一个字从云婵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她死死盯着鬼面，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但你记着，如果路上你敢耍任何花样，我云婵发誓，就算毁了这机缘，也要你陪葬！”
鬼面不置可否，只是弯下腰，像拎一个麻袋般，单手将昏迷的陆远抄了起来，扛在肩上。
动作粗暴，没有丝毫顾忌。
看到这一幕，云婵的眼角又是一阵抽搐。
那可是承载着她未来希望的“容器”，竟然被这个鬼东西如此对待！
她强忍住拔剑的冲动，紧了紧手中的剑，跟在了鬼面身后。
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陆un远，形成了一个诡异而又脆弱的平衡。他们是暂时的同盟，更是彼此最大的威胁。
夜色渐深，山林里阴风呼啸，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
鬼面扛着陆远，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身形却稳如磐石，落地无声，不愧是顶尖的刺客。
云婵跟在数丈之外，气息悠长，脚步轻盈，一双凤目始终锁定着前方那个鬼魅般的身影。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到了安全地带，如何才能抢占先机？”
“鬼面的实力深不可测，正面硬拼，我未必有胜算。”
“或许……可以利用这小子。只要能让他先向我透露秘密，我就能立刻动手，杀了鬼面，永绝后患！”
她越想，眼神就越是冰冷。
在她看来，陆远不过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凡人，只要许以重利，或者稍加恐吓，不怕他不乖乖就范。到时候，她实力大增，一个鬼面刺客，又算得了什么？
就在她思绪翻腾之际，前方的鬼面突然顿住了脚步。
“嘶——”
一声尖锐的嘶鸣划破夜空。
一道黑影从旁边的密林中闪电般射出，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直扑鬼面肩上的陆远！
是三眼碧磷蛇！
剧毒之物！
云婵瞳孔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出剑。但她的动作，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了。
一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她的脑海。
如果……如果陆远被这毒蛇咬上一口……
鬼面为了得到秘密，必然要分心为他解毒。到那时，不就是自己出手的最佳时机？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但她握剑的手，却迟疑了那么一刹那。
然而，鬼面的反应比她想象中更快。
他甚至没有回头。
在黑影扑至的瞬间，他扛着陆远的身子猛地一侧，左手快如鬼魅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捏住了那条三眼碧磷蛇的七寸！
“咔嚓！”
一声脆响。
那条凶猛的毒蛇瞬间瘫软下来，被鬼面随手扔进了草丛。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到极致。
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
做完这一切，鬼面才缓缓转过头，面具下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了云婵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云婵心中一凛。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迟疑，已经被对方尽收眼底。
他们之间那层薄如蝉翼的信任，此刻，已经彻底碎裂。
鬼面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继续前行。
但云...婵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鬼东西对她的防备，已经提升到了顶点。
她暗骂一声自己愚蠢，却也更加坚定了要除掉对方的决心。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行在山林中，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紧张。
……
陆远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
不，更准确地说，他是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给冻醒的。
他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摇曳的火光，以及一个潮湿阴暗的山洞洞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和淡淡的血气。
他的身体被扔在冰冷的地面上，旁边一堆篝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
火堆旁，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身形高挑、曲线傲人的云婵。她正盘膝打坐，但紧蹙的眉头和时不时瞥向这边的眼神，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宁。
另一个，则是那个戴着恶鬼面具的刺客。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阴影里，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但陆远能感觉到，那面具之下，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始终锁定着自己。
“咳……咳咳……”
陆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却像散了架一样，提不起半点力气。他只能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
“醒了？”
云婵立刻睁开了眼睛，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急切。
她一个闪身，瞬间出现在陆远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双美丽的凤目中，此刻满是贪婪和审视。
“小子，别装了。现在这里很安全，说吧，那莲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你要如何才能将那股力量化为己用？”
鬼面没有动，但陆远能感觉到，那边的气机也已经将自己完全锁定。
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
陆远心中叫苦不迭。
秘密？
我哪儿知道什么狗屁秘密！
他内视己身，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毫无变化。那两片莲花花瓣吞下去，简直像是喝了两口凉水，除了让他昏过去之外，屁用没有！
那个灰色的印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只进不出？貔貅吗？！
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假设上。他以为自己吞下莲花，会获得力量，哪怕是狂暴的、难以控制的力量也行。届时他就可以借此周旋，甚至反杀。
可现在……他成了真正的空壳子。
一旦被这两人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催动莲花的力量，也说不出所谓的“秘密”，下场绝对比死还惨。
不行，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赌局已经开场，他这个唯一的“赌注”，绝对不能先露怯。
陆远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
他没有回答云婵的问题，反而将头痛苦地埋进双臂，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呻吟。
“啊……头……我的头好痛……”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
这副模样，根本不似作伪。
云婵眉头一皱：“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陆远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力量……在冲撞我的神魂……”
“莲花……它在改造我的脑子……”
“别……别逼我……现在说……我会魂飞魄散的……”
神魂？
改造大脑？
云婵愣住了。
她虽然高傲，但并非无知。传说中，某些天材地宝的确拥有夺舍重生、改造神魂的逆天之能。难道这株莲花，竟然是那种级别的神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它的价值，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高出十倍、百倍！
这个过程，确实不能轻易打断。
一旦强行逼问，导致陆远神魂崩溃，那可就真的鸡飞蛋打了！
她的眼中，怀疑、贪婪、忌惮、狂喜，各种情绪交织闪烁，精彩至极。
坐在阴影里的鬼面，也终于有了一丝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陆远身边，蹲了下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陆远。
“改造神魂？”
鬼面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力量，“需要多久？”
陆远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说短了，很快就会露馅。说长了，对方可能没有耐心等。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嘴里依旧是含糊不清的呻吟：“我……我不知道……它……它在吞噬我的记忆……给我……给我一部功法……最基础的炼气法诀就行……我需要……用功法引导……不然……不然我会被它撑爆的！”
这话半真半假。
他现在确实急需一部功法。不是为了引导什么狗屁莲花之力，而是为了自救！
他必须尽快踏上修行之路，拥有自保的力量。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用“修炼”这个行为，来将自己的谎言具象化，让“改造神魂”这个说法变得更加可信。
只要他开始修炼，并且表现出“进步神速”的假象，就能完美地印证“神物改造资质”的说法，从而拖延更长的时间。
这是一招险棋，更是一步妙棋！
将自己的需求，包装成对方的“任务”，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
鬼面面具下的眼睛，似乎闪烁了一下。
引导？
用最基础的炼气法诀？
这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神物之力何等霸道，凡人之躯自然难以承受，需要功法来梳理引导，是应有之理。
而且，一部最基础的炼气法诀，烂大街的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
他看向云婵。
云婵此刻也冷静了下来。
陆远的说法，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逻辑上却能说通。越是神异的东西，使用方法就越是诡谲。直接吞服，引动神魂改造，这完全符合她对“上古神物”的想象。
“给他一部法诀，倒也无妨。”
云婵冷哼一声，但终究还是松了口。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像是丢垃圾一样扔到陆远面前。
“这是我们天心宗最基础的《引气归元诀》，便宜你了，小子！”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施舍和不屑，仿佛给了陆远天大的恩赐。
陆远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痛苦万分的表情。他颤抖着手，将那枚冰凉的玉简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瞬间，一股信息洪流涌入他的脑海。
无数细小的金色文字在他意识中排列、组合，化作一篇完整的修炼法门。
成了！
计划的第一步，成功了！
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继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身体的颤抖慢慢平复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悠长。
他闭上眼睛，开始按照《引气归元诀》的法门，尝试感应天地间的灵气。
看到他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云婵眼中的怀疑又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炙热的期待。
她在一旁重新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远，像是在守护一件绝世珍宝。
鬼面也重新坐回了阴影之中，再次化作一尊沉默的雕像。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陆远那悠长而富有节奏的呼吸声。
没有人注意到，当陆远开始运转《引气归元诀》时，他眉心深处，那个尘埃大小的灰色印记，仿佛苏醒的巨兽，悄然睁开了眼睛。
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天地灵气，被功法牵引而来，本应汇入他的丹田。
但就在灵气进入他体内的瞬间，那灰色印记产生了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力。
所有被牵引来的灵气，还没来得及在他的经脉中走上一圈，就被那灰色印记鲸吞蚕食，一滴不剩！
陆远的丹田，依旧空空如也。
他的身体，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从表面上看，他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只有陆远自己知道，那灰色印记在吞噬了灵气之后，似乎……壮大了一丝丝。
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印记中反馈回来，流遍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