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在清虚灵官的心上。
清虚灵官的嘴唇哆嗦得更厉害了，他想说点什么，哪怕是求饶，哪怕是拖延，但他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恐惧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也冻结了他的思维。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快地流逝，伤势太重了，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不等对方动手，自己就要先一步魂归地府了。
“哎呀，你看看你，都伤成这样了。”人影忽然凑近了些，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清虚灵官的惨状，语气中带着一丝夸张的同情，“真是可怜见的。不过呢，你要是早点想通，拜入我的门下，说不定现在已经活蹦乱跳了。我这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保证能让你脱胎换骨。”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将那柄锈迹斑斑的铁锤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清虚灵官的鼻子。
“来，拿着。这可是我们门派的信物，入门的凭证。以后你就是我门下……嗯，第二个弟子了。”人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辈分还不低呢，怎么样，感动不感动？”
第二个弟子？
黑鳞是第一个？那个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现在生死不知的怪物？
清虚灵官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那笑容中充满了戏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仿佛在欣赏一只困兽最后的挣扎。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不想死。
修炼了数百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修为和地位，他怎么甘心就这样憋屈地死去？
那只颤抖的手，在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五指微微蜷曲，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人影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带着一丝赞许：“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头，你很有前途。”
然而，就在清虚灵官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铁锤的那一刹那。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清虚灵官口中喷出，溅了人影一身。
人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衣襟上温热的血迹，又看了看双目圆睁，气息在迅速消散的清虚灵官，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清虚灵官那只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最后时刻，他的眼中没有解脱，也没有悔恨，只有一片茫然和深深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他竟然……被自己活活吓死了？或者说，伤势过重，加上极度的恐惧，终于撑不住了？
人影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用手指嫌弃地拈了拈衣襟上的血迹。
“啧，真不经吓。”他咕哝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索然无味，“亏我还以为能多个伴儿呢，白费口舌。”
他站起身，踢了踢清虚灵官的尸体，确认对方已经死透了，连搜魂的价值都没有了。
“晦气。”
他摇了摇头，将那柄沾上了清虚灵官血迹的铁锤随意地在尸体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又别回了腰间。
这片废墟，现在只剩下他和奄奄一息的黑鳞了。
他走到黑鳞旁边，蹲下身，看着这个被自己锤得不成人形的“大块头”。
黑鳞的呼吸微弱，但还没有断气。那双巨大的眼睛半睁半闭，残留着一丝混沌的意识。
“喂，大个子。”人影用铁锤的木柄敲了敲黑鳞的脑袋，“你可别也给我吓死了啊。我还指望你给我当苦力呢。”
黑鳞巨大的眼皮艰难地眨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吼。
“还活着就好。”人影满意地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锤天门’的开山大弟子了。高不高兴？激不激动？”
他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黑鳞能不能听懂，能不能回应。
“门派名字不错吧？我想了好久呢。霸气，又贴切。”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
巨大的黑洞依旧在不远处散发着恐怖的吸力，但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些，没有再继续扩张。地面一片狼藉，原本的建筑荡然无存。
“好了，此间事了，也该换个地方发展我‘锤天门’的伟大事业了。”
他一把拎起黑鳞那如同小山般的身躯，像是拎着一件不起眼的行李，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铁锤。
只是，当他准备迈步离开时，眉头却突然一挑。
他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却异常熟悉的空间波动。
不是来自那巨大的黑洞，而是来自……另一个方向。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那片空间的源头，那里，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嗯？”人影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有意思，竟然还有漏网之鱼，或者说……是闻着味儿来的？”
人影眯起了眼睛，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愈发扩大。他能感觉到那股波动很微弱，但绝对不是错觉。这种空间波动，他太熟悉了，就像……就像他刚穿越过来时，在那个狗屁“苟苟派”遗址里感受到的那种微弱的、残留的空间裂隙的气息。
“哟，这年头，还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啊。”罗玄咕哝了一句，随手调整了一下拎着黑鳞的姿势。这大家伙沉是真沉，不过奇怪的是，拎着它并不觉得累，反而有种奇异的契合感，仿佛这家伙天生就是他的“行李”。
黑鳞依然半死不活地喘着粗气，硕大的眼珠子无神地盯着废墟，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估计脑子是被罗玄那几锤子给锤得不太利索了，不过这样也好，听话。
“大个子，看来咱们这‘锤天门’还没正式开张，就有客人找上门来了。”
罗玄心情不错地对黑鳞说，“也不知道是来送礼的，还是来找茬的。要是送礼的，那可太好了，我这正缺启动资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朝着空间波动传来的方向走去。
那里，空气中的扭曲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涟漪在扩散。
几息之后，那片空间如同被撕开的布匹，一道细长的裂缝凭空出现。
紧接着，三个人影从裂缝中跨步而出。
这三人身上的衣服样式统一，绣着一个银色的火焰标记，看起来像是某个宗门或者势力的标志。
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长着一张精明的三角眼，修为似乎不弱，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一个瘦高，一个微胖，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三人刚一出现，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大片的废墟、焦黑的土地、空气中残留的狂暴能量波动、以及……那具无头苍蝇般乱转的黑鳞尸体，还有躺在地上的清虚灵官的尸体。
三角眼男子眼神一凝，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拎着黑鳞的罗玄身上。
“大胆狂徒！”瘦高个修士率先厉喝一声，声音尖锐刺耳，“这里发生了什么？清虚灵官大人呢？！”
罗玄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这三个人，就像看三个送上门的肥羊。
他一手拎着黑鳞，另一只手摸了摸腰间的铁锤，动作随意得像是在逛街。
“哦？清虚灵官啊？你说那个鼻子长得像蒜头的老头？”
罗玄一脸“无辜”地说，“他刚才不小心，把自己吓死了。你看，尸体还在那儿躺着呢。”
他随手用铁锤指了指清虚灵官的尸体。
三角眼男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自然不信罗玄这番鬼话。
清虚灵官是何等修为？
怎么可能被自己吓死？
而且看现场的惨状，分明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
特别是那头巨兽的尸体，散发出的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惊。
“胡说八道！”微胖修士也吼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作乱！敢动清虚灵官大人，你找死！”
罗玄撇了撇嘴，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哎哟，这话说的，多难听啊。什么叫作乱？我这是在清理垃圾好不好？没看到这儿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吗？我这人最喜欢干净了。”
“清理垃圾？”三角眼男子冷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寒光，“我看你是隐藏实力的邪魔外道！清虚灵官大人必然是死在你手里！今天，你别想活着离开！”
他话音刚落，身形一晃，一股凌厉的掌风便朝着罗玄的面门袭来。
身后那两个年轻修士也立刻散开，呈掎角之势，封锁了罗玄的退路，同时祭出了各自的法器。
罗玄依旧拎着黑鳞，仿佛没看到袭来的掌风一般。
就在掌风即将触碰到他的前一刻，他手腕一翻，那柄沾着清虚灵官鲜血的铁锤瞬间出现在手中。
他没有用法术，也没有用什么玄妙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用铁锤的侧面，“哐”地一声，硬生生砸在了那股凌厉的掌风上。
“砰！”
一声闷响，如同两块坚硬的石头猛烈碰撞。
令三角眼男子和身后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掌风，竟然被罗玄手中那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锤给直接砸散了！
而且，一股更加狂暴的反震之力，沿着他的手臂传递回来。
“嘶——”三角眼男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半条手臂都麻木了，骨头仿佛要散架一般。
他惊骇地看着罗玄手中的铁锤，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实打实的金丹初期强者，全力一击，怎么会被一个看起来修为并不高的家伙用一柄铁锤随意化解？！
罗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哟，力气不错啊，小伙子。不过，光有蛮力可不行。”
他掂了掂手中的铁锤，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行了，废话少说。你们三个，要么加入我‘锤天门’，当我的第二、第三、第四号弟子，享受无上机缘，未来前途光明一片；要么……”
他拖长了声音，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要么……就跟那个蒜头鼻一样，躺下歇着吧。我这铁锤可是很久没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怪想念那种把人脑浆敲出来的感觉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铁锤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
那随意的动作，配上他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三角眼男子三人瞬间毛骨悚然。
加入“锤天门”？听都没听过的破名字！当他的弟子？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隶属于烈焰宗的外事执事！身份尊贵！
但罗玄话语中的杀意，以及他刚刚展现出的诡异实力，让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特别是那句“把人脑浆敲出来的感觉”，听着就不像是个正常修士说的话。
“你！”三角眼男子怒吼一声，试图壮胆，“狂妄！我们乃是烈焰宗外事执事！识相的立刻束手就擒，随我们回宗门请罪！否则……”
“烈焰宗？”罗玄挑了挑眉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他做了一个让三人彻底懵逼的举动。
他放下了手中的黑鳞，活动了一下脖子，发出一连串“咔吧咔吧”的声响。
“烈焰宗啊……”他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然后抬起头，脸上带着更加灿烂的笑容。
“既然是送上门来的，那可就由不得你们咯。”
他猛地一步跨出，身形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气势，直奔三角眼男子而去。手中的铁锤，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三角眼男子脸色大变，没想到罗玄竟然敢主动攻击！
而且速度如此之快！
他本能地想要后退闪避，同时催动体内灵力，准备施展保命神通。
然而，罗玄的速度比他预料的还要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罗玄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那一刻，三角眼男子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便是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以及……
“哐！”
铁锤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整个人就像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上一般，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鲜血狂喷，身上的护体灵光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