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厉良回到家之后,被朱缶赶出来的徐希也正好回家,徐厉良借着怒气问道:“陛下让你去职,可有人来收皇家缉拿司的令牌?”
徐希摇头:“没有,应当是桂王薨了的缘故,现在京城都乱着呢。”
“好!”徐厉良面容都有些扭曲了,抓住徐希的胳膊:“马上去缉拿司,将所有人都撒出去。”
“去追张之极他们吗?现在他们应该已经跑远了,追不上了吧?”
徐厉良一巴掌拍在徐希头上:“笨!追他们干什么?你先告诉我,陛下让你成立缉拿司是为了什么?”
“重整锦衣卫啊。”
“这不就对了吗?满朝文武都知道缉拿司是要做第二个锦衣卫,你将缉拿司的人都撒出去,盯着京城之中那些实权官员。”
徐希还是有些不明白:“盯着他们做什么?”
“笨!笨!笨!”
徐厉良实在是有些无语,要不是这货是他生的,都想一巴掌拍死他:“缉拿司就是锦衣卫,被锦衣卫丁盯上的人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胆战心惊?”
“这…也不一定啊,万一他们直接去找陛下该如何?”
徐厉良深吸一口气:“你也是步入官场的人了,你觉得…哪个实权官员屁股下面没有屎?哪个实权官员没有做过腌臜事儿?你爹我告诉你,没有…在这朝堂之上,穿着禽兽补子的,带着乌黑纱帽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哪怕是那左光斗郑三俊,他们也不干净!”
“所以说,盯着他们,不用隐藏,让他们发现,让他们知道,让他们以为陛下要对他们动手!儿啊…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孙承宗不愿意跟着我们干,朱承那老不死的,也是退缩了,我们不能退了,这事儿已经太多人知道了,退了就要死!”
徐希终于听明白了,连连点头:“好…儿子这就去办,那…那些追击的人要不要撤回来?”
“撤什么撤?让他们追!”
“哎…好!”
……
“轰轰轰…”
“公爷小心!”
张之极被手下一人跃起扑倒在地,后背撞在石头上,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而他刚刚还骑的战马,已经变成碎渣满地都是了。
“公爷,你没事吧?”
张之极摇了摇头,回头望着被数十人护着往前冲的徐光启等人,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死就死吧…只要徐大人他们逃出去了,咱们就值了!”
围在张之极身边的家将却是不会看着张之极这般死的,拉过自己的战马抱起张之极就往马上扔:“公爷…你要活,老公爷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都能死,你不能死!”
张之极想要反抗,可是后背被撞击的地方牵动肌肉,让他使不出劲儿来:“放开老子,老子将你们带出来,是为了让你们活!不是为了让你们死!这里距离宣府,不过百里的距离,你们走…最多一天就能到了,到了宣府,也就安全了!”
“大明军令!主将死伤,而护卫无伤,斩立决!主将陷阵,而护卫出逃,斩立决!公爷…您莫是想让我们违反军令?”
“老子的命令就是军令!快滚!”
张之极回京之后,不断联系那些依仗英国公府的将领,实权的不少,四品之上的也不少,在京城,足足有四十多人,可是最后…没人愿意跟他走。
倒不是说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留下会如何,只是都是有家有口的,在京城少说生活百年了,家族大的可怕,张之极明说了只能带亲近的人走,也就是说最多也只是带父母妻儿离开,那么其余剩下的人呢?怎么割舍?
所以,没人愿意走。
最后张之极带走的,只有府内那百多名家将,这也是英国公府最后的亲兵底子了,加上给朱威留下的三百人,也就是四百多人,这四百多人是真正的死士。
除了保护徐光启一家和李牛白飞飞的人之外,张之极身边原来还有三十人。
现在只剩下八人了。
张之极用力翻下马,再次坐在地上,看着头顶的飞天器。
飞天器…对付敌人的时候,觉得真他娘的是神器,等到飞天器的炸药包落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才觉得这飞天器真他娘的操蛋。
“公爷,好像…飞天器没炸药包了!”
按理来说,现在张之极这几个人已经不跑了,飞天器扔两个炸药包也就能够一锅端了,可是从张之极摔马到现在,已经半刻钟了,头顶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大概率就是飞天器上没炸药包了。
“哈哈哈…天不收我!天不收我啊!弟兄们,走!”
“吼!走!”
……
距离张之极三十里的援宣大军,早都听到那些爆炸声了。
他们比张之极早出发,大军动作不会如小队人马那么快捷,但是他们走的是大路,张之极他们走的是小路,所以速度上并未差多少。
“袁将军…那飞天器…在追谁呢?不会是在追袁将军你吧?”
祖大寿与袁清是老熟人了,在吴官还在的时候,祖大寿就与袁清打过交道,只不过山海关的人,向来看不起其他地方的官兵。
当初辽东总兵空缺,由吴官代任,祖大寿承袭他父亲祖承训的官职,为辽东副总兵,按理来说与吴官是平起平坐的,可是吴官呢?将祖大寿安排在崇宁岛上,美其名曰是为了海上防务,可是实际上已经将祖大寿排除在辽东的权力中心了。
可是祖大寿能如何呢?吴官深受万历信任,在万历心中十个祖大寿都是比不上吴官的,祖大寿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那般局势之下,山海关出来的这些人,也都不将祖大寿当一回事儿了,袁清与祖大寿的矛盾,也就来源于此了。
后朱由校上位,对辽东做了很多部署,可是也没有乱来,因为辽东女真势大,朱由校也不是傻子,在很多地方尤其是军方没有动太多主要的人物,比如孙承宗和熊廷弼,都是没有动的。
直到朱威将女真灭了,朱由校才将孙承宗调了回来,又让祖大寿等人补上空缺。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袁清可比不得吴官,而祖大寿却比袁清要受信任的多。
此时祖大寿问袁清,说是问,其实就是找事了。
只不过这大军中大都是山海关的兵马,只有神机营几千人是与祖大寿一起的,所以也没有太过分。
袁清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大人说笑了,京城能够动用飞天器的,除了陛下没有别人了,咱们办差的,知道的越少越好。”
这是反将一军,祖大寿脸色瞬间变黑,刚要发火,边上的洪承畴连忙上前打圆场:“哎呦喂,两位大人啊,咱们出来是要办大事的,可不能在这时候闹不和啊,要不然没法给陛下交代啊。”
听着像是打圆场,可是话里话外都有挑火的意思。
洪承畴是对这两人都无感的,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天然的与武人不对付,可是在这军中,他的地位却在武人之下,这让他有些受不了。
就在几人各存心思的时候,有人前来通报,说是皇家缉拿司有人传消息了。
祖大寿眉头一挑,让人进来说话。
等到那缉拿司的人说完并且请求祖大寿派兵支援之后,祖大寿脸色大变,英国公竟然公然叛逃,这天真的是要塌了啊。
洪承畴眼珠子一转:“总兵大人,陛下让咱们支援宣府,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的都要往后放放了。”
这可不是洪承畴为祖大寿着想,而是明晃晃的阳谋。
缉拿司众所周知是定国公小公爷领着的,也是第二个锦衣卫,直属于皇上。
那么缉拿司要做的事,就可以理解为皇帝要做的事,祖大寿若是不帮忙,等到时候缉拿司的人回去添油加醋一说,祖大寿怎么着也要脱一层皮。
而祖大寿若是去帮忙了,那就更好办了,洪承畴直接上书弹劾,一弹一个准的,因为大军在外,最怕的就是主将那所谓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说的好听,可是对于龙椅上的那人来说,可不是好事。
今日因为一些情况,私自调动大军,明日再因为一些情况再私自调动大军,三下两下的这大军是朝廷的大军还是私人的兵丁?
所以说啊,读书人的心眼是最脏的了。
祖大寿不傻,看出了洪承畴的阴暗心思,不过这事儿可不好弄,想了一会儿之后,祖大寿对着袁清道:“袁将军,你觉得应该如何?”
袁清一愣,他的处境与这两人更不一样了,朱由校本就不信任他,他如今做什么决定都是错的。
祖大寿见袁清迟迟不说话,轻哼一声:“早都听说那英国公与袁将军交往密切,今日一看,果然如此啊。”
袁清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了,他要是反驳,祖大寿顺着话头就能让他去追张之极并且自己不用承担什么责任,若是不反驳就相当于默认了,传出去之后,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一级压一级,在哪里都是这般的。
袁清心中的那股苦涩的滋味逐渐蔓延开来,他想起朱威告诉他的一句话,其实也不是朱威说的,而是朱缶告诉他的,朱缶说…他信朱威,就像朱威信他一样,人与人之间,最重要是信任。
他想忠心,他想延续吴官的遗志,可是没人信他,他自己又做不得叶青那样放下所有尊严与感情的人,他这样的人,最好欺负了。
“袁将军,怎么不说话啊?你觉得该不该帮忙?”
“属下不知。”
祖大寿冷哼一声:“不知吗?好…袁清听令!”
“属下在!”
“如今距离宣府越来越近,恐有鞑靼偷入长城之内,不得不防,命你部于大营方圆五十里范围之内排查,所有可疑人员宁可杀错不能放过!”
袁清一愣,这不就是让他去追张之极吗?只不过这命令可是将祖大寿摘出去了,最后不管追没追到张之极,有错了都是袁清一人但着了。
“还不领命!”
袁清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久经沙场的袁清自然知道这是弓箭的声音,连忙往侧边滚了两圈滚到了沙盘桌之后。
可是祖大寿就没这么好命了,被射了个正着,箭头从祖大寿人中处射入,脖子后面出来,祖大寿是一声惨叫都没有就领了盒饭了。
洪承畴看傻了,喉咙里刚准备喊出有刺客三个字,就被人捂住口鼻,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了,顿时不敢吭声。
那个缉拿司的就更不用说了,与帐内那几个护卫一起被抹了脖子。
袁清将刀抽出,就听到那控制洪承畴的人开口:“袁将军,我家大人让小的向你问好。”
“你家大人?是谁?”
“镇国公!”
袁清眯起眼睛:“朱威!他要做什么?”
“呵呵呵…我家大人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让英国公他们安全到达宣府而已,只要你们不乱来,你们就不会死。”
“可是祖大寿已经死了!”
那人耸了耸肩:“没办法,只能说他命不好了,两位大人,你们安静一些,等人到了地方,你们就安全了。”
袁清头脑中许多事情连成一条线,瞳孔猛的放大:“朱威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