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爆鸣。
这样的爆鸣若在平时或许会更容易引起警惕。
可是今日举行禅让大典。
礼官准备了不少礼炮烟花。
从寅时起就时不时响一下。
枪响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那枚弹丸从枪膛射出,拖出一道灰色的烟线,毫无征兆地急速逼近丰俊朗。
丰俊朗似有所感想要回头,头颅因此而微微倾侧。
“小心!”这几天眼睛出现问题的王寻对突然逼近的声音尤为警惕,伸手拉住丰俊朗,往自己这边一拽。
这反应不过一瞬。
就在这刹那,弹丸从丰俊朗的下巴颏擦了过去,红纱突然出现一个细小的洞,接着,流苏树一震。
短暂那一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丰俊朗摸了摸血肉模糊还带着焦气的下巴,有些不解和茫然。
白芷小手紧张地抓着裤管,怀着谨慎的期待问君阳:“是不是果子要裂了?”
所有人都望向君阳。
君阳唇线绷得笔直,目光如被凝住的刀锋,死死盯着胎果,不发一言。
「咔嚓」。
流苏树轰然折倒。
惊呼声骤起。
君阳眼疾手快,要抱住胎果,没曾想胎果轻易就断了蒂,彻底离了树。
君阳愣了片刻,想着自己是不是闯祸了?
「砰」!
又是一声爆响。
这一次,丰俊朗非常机警,目光锋利地射向声音来处,发现角落里的那抹闪光,眼前所见与脑中久远的记忆重合,瞳孔猛缩!
“是枪!”他惊叫一声。
丰俊朗本可避开,但是他发现自己若是避开了,这枚子弹极有可能会落到后面的君阳身上,很可能还会伤到子慕予!
对方的目标似乎是他!
“大家趴下!”丰俊朗一掌推开身边的王寻,然后低喝:“长天!”
人和剑,便打算就此硬扛下这枚子弹。
可是,一阵清冽的风掠过。
这道风,是红色的。
丰俊朗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那枚子弹消失了。
是看漏了,没挡住?
还是他错判了这一次对方的目标不是他?
他急急望向君阳处。
君阳正一脸呆滞。
他刚才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压到了胎果,谁知胎果立即便瘪了。
瘪了!
现在被他拎在手里的,只有一层囊皮!
“慕予阿姐呢?她哪去了?!我就说这东西怎么可能装着人,你骗人!”白芷惊急不已。
树倒了,胎果也变成了这样子,众人不由得大急。
君阳闭起眼睛,凝神感受。
片刻,他霍然睁眼,望向那三层小楼。
丰俊朗见红纱少了一部分,似被什么人撕了,想起刚才那道似梦似幻的红风,猝然回头,同时望向那座小楼。
连续两发弹药都没能将丰俊朗杀掉,似乎还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徐千旭为此有些焦躁,正给枪支上膛第三枚弹丸。
“这弹头,看着竟跟米尼弹有些相像。”一道比风铃还脆的声音突然在耳旁响起,惊得徐千旭猛地僵住,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头皮,鸡皮疙瘩如针尖般刺出。
他脖子僵硬地扭转,眼里映出一抹红。
刚才有一片红色闪过。
他以为只是一片被刮进天空的红布,并没放在心上。
竟是一个小女娃吗?
只见这小女娃手里拿着一枚弹壳,十分好奇地细细观察着,还放在掌心掂了掂,抛了抛,眉眼里尽是茫然和讶异:“先神洲,竟有枪?”
徐千旭神色大凛。
这个小女娃如此悄无声息就到了自己身边,竟还知道自己手上是何物,到底什么来头!
徐千旭爬将站起,给枪支上了膛,瞄准眼前小女孩的脑袋,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开了第三枪!
他用人做过实验,还不止一次。
如此近的距离,弹丸可使脑袋开花!
火枪威猛的后座力如此真实而强悍地传递到他的肩胛。
可是硝烟散尽后,这抹刺眼的红还在原处。
小女娃右手抬着,眼睛看着竖起的两指。
徐千旭待看清小女孩指间之物,脸色大变如同见鬼。
一枚金属弹丸就夹在小女孩的两指间。
小女孩挑眉:“刚才你想杀丰俊朗,为何?”
“他杀了青岚山那么多弟子,不该死吗?”徐千旭惊骇之余一边强辩,一边双手哆嗦着装上第四枚弹丸。
“青岚山弟子占用吸取天地元气修行得道,不想着保护一方百姓,反成权力附庸,屠戮无辜,才是该死。”小女孩如黑曜石的双眸一眯,“不过太子殿下,百姓的平安和喜乐入不了你的眼,你不理解我不意外。”
她的眸光骤然幽冷:“太子殿下,不妨我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枪!”
“君阳!”一声低喝。
君阳受召瞬间从流苏树旁失去身影。
而小女孩手上,却多了一样物什。
徐千旭发现此物构造与自己手上的火枪有相似之处,但大不相同。
枪身通体漆黑,即使在阳光底下也不反射一丝光泽,枪架流畅遒劲,如同某种生物的脊骨充满美感与力量,管口黑洞洞的,很长。
子弹出膛时,没有火药的爆炸声,只有突破空气障时的撕裂碎响和突然膨胀的气流涌动。
徐千旭整个人狠狠撞在横栏上。
「咔」一声干响,横栏的木头出现了裂缝。
徐千旭箕坐在那里。
起初他没感受到疼痛。
只感觉刚才有一道骇人的冲击力没入身体,胸口麻麻的。
当他的目光触到血流汩汩的心口,恐惧和疼痛才猛然疯长。
他,被击中了?
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徐千旭的脑门嗡嗡作响:“你……到底是……谁?”
“喂,太子殿下,看在你杀了阙天楼里那么多人的份上,让你再见识见识这个。”转瞬,小女孩手上的东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挺非常粗的圆管,扛在小小的肩膀上。
徐千旭觉得,圆管黑压压的大孔,像死神的眼睛攫着他。
他想逃。
可是挪动一下,胸口剧痛不已。
「轰——」
徐千旭的瞳孔缩如针尖,很快又迅速放散。
他其实看得不甚清楚。
只是那道炽热的气流、尖锐的呼啸、淡蓝夹红的火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祥。
他的意识就停止在这一刻,根本来不及回想自己的一生,来不及品味自己的遗憾、自己的爱和恨。
结束得如此匆忙。
徐千旭的身体与横栏碎木一起被激散飞落,变成一滩肉泥砸到阙天楼的正门前。
连个跪扑谢罪的姿势都凑不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