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之鞭。
李峰办公室外的走廊静得出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被过滤过无数次的冷气味,干净得几乎没有人气。脚步声在水泥地面上轻微回荡,声音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吸音结构吞噬,只留下节奏分明的回声。
这里整洁得如同一间商业律师事务所——但那只是第一眼的错觉。没有任何挂画,没有铭牌,也没有安全标识。
四周的墙壁没有装饰包边,只有裸露的、冷峻的水泥,平滑到反光,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几何对称。光从看不见的缝隙中渗出,像是人工智能计算过的照明分布——既无阴影,也无温度。
整条走廊笔直延伸,尽头处,一扇双开的胡桃木大门静静矗立。
那门上刻着极其繁复的中式浮雕纹样——云纹、盘龙、几何花叶,在冷光下投出淡淡的影子。胡桃木的颜色深沉得几乎接近黑曜石,让人分不清它究竟是装饰,还是封印。
门上没有门把,只有一枚嵌入式的金属徽章。
徽印中央的帝国双鹰被简化为锐利的线条,如同帝国权力的权杖与断罪的印章在视觉上融为一体。
走廊左侧,一排黑色皮制沙发整齐排列。皮面泛着冷光,仿佛从未被真正坐过。每两个沙发之间,都由一个高脚金属小桌隔开,桌面反射着顶灯的白光,冷硬如手术器械。
上面没有杂志,没有文件,也没有任何私人痕迹——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水面静止,没有半点波纹。
空气中有种难以察觉的震颤。
那不是机械噪音,而更像是一种低频的存在感,从地板深处缓缓传来,像这栋建筑本身正在呼吸。
偶尔,走廊尽头的照明会闪烁一下,光线在墙面间瞬间折射出奇异的空间错位感,仿佛那些水泥面并非实心,而是某种“界面”——隔绝着另一个维度的层次。
在这冷酷的几何秩序中,一切都显得合理——却又令人不安。这不是一个供人久待的地方。
它更像是一道筛选关口,一条为意志与信念所设的走廊。
每一个敢走到尽头的人,都必须先被这份沉默与秩序所吞噬。
而那扇胡桃木门的背后,便是李峰的办公室——而前面这个大厅走廊,正是佩图拉博按照李峰的要求重新装修的,甚至整个走廊都有点「非欧几里得空间」的意味。
此时,走廊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金白发的中年妇人正缓缓步入这片冷峻的空间。她穿着一袭朴素的灰蓝色连衣长裙,衣料质地厚重,旧却干净,随着步伐轻微摆动。
她的手中拄着一根橄榄木手杖,杖首镶嵌着一颗磨损的银色徽章——那是老马库拉格执政官的旧印。
冷气从天花板的通风口流下,与她的气息相融。她看似平静,但那双眼睛中透出的目光,却像能把这座冷漠的建筑看穿。
她正是塔拉夏·尤顿——罗伯特·基里曼的养母。
“塔拉夏女士,我们到了。”
走在她身侧的一名侍女轻声汇报道。那侍女身着马库拉格宫廷样式的女侍制服,腰间别着象征身份的银环徽记——俗称“马桶U”,那是马库拉格地方行政系统的纹章符号。
尤顿轻轻点头,没有言语。
走廊的尽头,忽然有门开声传来。
从旁边的一道隐蔽通道中,走出了三名年轻军官——金发、红发与黑发,陆军、内务、海军制服笔挺,肩章上闪着金属冷光。三人看似随意,却步伐一致,气质凌厉如同出鞘的剑。
金发军官与黑发军官在看清尤顿与随行侍女的徽章后,立刻立正、行礼。
他们没有多言,只以一个简洁的点头致意,随后带着公文与文件夹,快步离开。
留下的是红发军官齐格飞。
他停在走廊中央,立刻察觉到了空气中那股庄重的气息——那种与任何军纪无关,而更接近于历史与血脉的威压。
他目光掠过那位金白发的妇人,瞳孔轻微收缩,随即挺直身躯。
“您好,请问您是……?”他的语气克制、礼貌,却带着标准的口音。
而未等尤顿开口,身旁的侍女已抬头挺胸,开始以官式汇报道:“在你面前的是马库拉格的政务官,‘伟大之人’的养育者——”
但话未说完,尤顿便轻轻抬起手,止住了她。她的动作柔和,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严。
“你好,年轻人。” 她的声音平静,语调中带着岁月的分量。“我是塔拉夏·尤顿,罗伯特·基里曼的养母。我希望见一下李峰先生。”
短暂的寂静之后,齐格飞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然。
“……好的,女士。”
他立刻挺身,单手敬礼,声音干净而有力。“请稍等片刻,我立刻去通知阁下。”
说罢,他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皮靴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均匀的回声,节奏与走廊灯光的闪烁仿佛同步。他来到那扇胡桃木浮雕双门前,伸手敲了三下——
每一下都稳、重、精确。
短暂的静默后,门内传出一个温和的男声,略带烟火气:“进。”
齐格飞轻轻推门而入,门板发出低沉的摩擦声,空气微微震颤了一下。
尤顿在走廊中等待着。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整齐的沙发与冰冷的墙面,轻声叹息。
“果然吗……连身旁的秘书都气宇不凡。”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怀旧与几分感慨。
“女士?” 一名年轻侍女有些不解地问道。
尤顿笑了笑,笑意中带着深意:“这些年轻人啊……个个都像康诺年轻时那样——自信、沉稳,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锋芒。”
她顿了顿,叹息着补了一句,
“都是英雄之才。”
空气在她的话语中似乎变得柔和了几分。
片刻后,齐格飞重新从门内走出,他小跑到尤顿面前,步伐依然稳健,神情恭敬。
“女士,”他说,“阁下正在料理食物——在灶台旁边。他让我转达歉意,无法亲自出来迎接您。请您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