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玩这些玩意，婶子，你是没见过上瘾人的痴迷程度，用废寝忘食，走火入魔来形容都不为过。”韩世昌迎着刘雅琴好奇的神情，当是聊家常乐子给讲述道“一个月工资到手八千九，那哥们能留下一千九，拿着七千去玩，七千输完了，怀着可以回本的侥幸心理再从生活费一千九里抽出一千碰运气。撑不了多久一千块钱也输了，再从剩的九百里抽五百，留四百吃泡面。”
“还知道留着饭钱，还有救。”刘雅琴唏嘘不已。
韩世昌嘿然笑道“瘾上来了，一跺脚一咬牙，再抽出一半，降低筹码，玩小的。”
“就剩四百了还玩，不吃不喝了？”刘雅琴哑然。
“总想着还可以回本呗，两百也没了，剩的两百再抽一百，玩五毛一局的，一百也输了，再抽五十玩一毛一局的，直到手上仅剩五十，还不死心的接着玩，直到一个月的工资全部填进去，衣食住行还不是一分少不了，要么给同事借，要么给家里要，手里有点钱又会想着去赌，借的也没了，就网贷，如此循环往复，最多三个月，负债累累，我知道的几个，少的网贷十几万，多的三天输掉一套价值两百多万的苏市教区房。”韩世昌讲述的同时，同样暗叹不已。
更不用说刘雅琴了，听得神情恍惚，不敢置信网赌也能令人这般丧心病狂。
“你可别沾这东西，挣点钱不容易，咱们家里地里的收成一年到头也存不下几个钱，用在吃喝上我们不心疼，可别拿着钱不务正业。”刘雅琴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家中小辈除了两个还在上学的，都在外工作，尤其是几个小子，一个比一个离家远，乍一听网赌这档子事，就有点糟心。生怕哪个在外没学好，沾染上了不良嗜好。
“婶子，都说了我不玩这东西，我的工资和我哥他们一样，每个月按时交给你们，哪里又有闲钱去玩牌的。”韩世昌解释的道。
“不沾就好，以后你们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就算现在家里不缺钱了，可你们也要学着省着点才行。”刘雅琴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韩家的风气使然，促使刘雅琴在对待子侄的观念上有所不同于世俗各扫门前雪的观念，大儿子作为大哥，就有责任帮衬和扶持弟弟妹妹，大手牵小手走路不怕滑。
一个过得好了，挑不起大梁来，那也是家门不幸。
“婶子，这点道理我还是懂得，不过我大哥藏的够深的，你们不讲，我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韩世昌一惊一乍的道。
“日子不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只能说明家里生活条件好了，可不是你们放纵自己的理由。要是个个游手好闲的，我们情愿还跟以前一样。”刘雅琴接过侄子手里的漏勺提醒的道。
“瞧你这话说的，打小挨的打比听过的夸奖多，还不长记性，那些打岂不是白挨了。除了学习成绩之外，我们在外面可没给你们丢人。我们公司这次的提干名单里就有我，可不是靠请客送礼得来的，都是凭本事提上去的。”韩世昌言语间尽是得意之色。
“知道上进就行，吃得了苦受得了累才能学到本事，你大哥放着你们在外面，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就算不提安排你们，也别心里不舒服，打小对你们疼的很，自然不会放任你们不管的。”刘雅琴又是嘱咐的道。
“嘿嘿，这个我晓得，欲戴其冠，先受其重嘛，本事没学好，就算交给我们什么事，我们也接不住。”韩世昌不以为然的道。
“心里有数就行。在外头好好努力，往后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事情，兄弟之间相互照料，关键时刻，身边还得有帮衬的，才能过得顺遂。”
“哎，晓得。”韩世昌应声笑道“婶子，我哥给我们的车钥匙房钥匙，咱们以后是不是就在彭城定居了？”
“还能怎么着，我们就算想待老家，也要考虑你们才行，用不了几年都成了家，我们不得帮着带孩子。”刘雅琴笑道“听话的时候乖的不用哄，调皮捣蛋的时候，一家子被闹腾的没半点脾气。跟你们小时候一样，不哭不闹，变着法的调皮。”
“小孩子不都是这样，我看小曦跟着我二姐的时候就挺乖的。”韩世昌乐呵的道。
“现在就认她二姑，有霜霜在，谁也不跟，走一步跟一步的。小冰跟灵儿伸手抱，她就左闪右避的，等回来你就知道了，也是个小事精。”
“在厂子里就没有合适的？提起给你们相亲个个都是耍滑头，遇到中意的，合得来的别端着架子，该主动就主动点。”刘雅琴将煮好的饺子装碗，端着走在前面，不忘嘱咐侄子道。
“遇到合适的自然主动，可你们也不能我们一回来就开始催啊。”韩世昌手里端着蒜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跟在后面。
跟着来到客厅，刘雅琴端着碗在韩盛勇身边空置的沙发上坐下，接过韩世昌递过来的蒜汁，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开口道“曾爷爷的的意思是让年后去趟玲玲的婆家，他们自家的事咱管不着，但该有的态度要拿出来。不能闺女受了委屈，娘家没个态度的。”
“还讲什么？”韩龙庆端坐起身，询问道。
“姜家目前辈分最高的是明辉的爷字辈，曾爷爷的意思是要么大爷你去，要么让我爸去，不掺和他们家的矛盾，但要把话给他们说清楚，必须划清地界，搞不清楚弄不明白就不回来。这次必须有一个结果。”
“这次是赶上族里修缮宗祠，族里抽不出人来，不然，就多带几个人去了。眼下只能一切从简，讲年后元月之前就连世文他们都要在家待着，该请假就请假，请不了假的提前讲，宗家到时候也会来人。听着规模挺大的。”
“今年是赶上了，宗祠一说早些年就已经提出来了，只是碍于族谱有缺，族人分散难以寻找，这些年为此在外奔走的话事人吃了不少苦才得以再续家谱，补全氏族空缺白页。”韩龙礼感慨的道。
又是神情肃穆的道“等问清楚具体修缮完成时间，该请假就请假，宗祠一事是家族大事，一切需要让行。也刚好趁着这个机会，让灵儿和小冰两个丫头认祖归宗。”
韩龙庆赞同的点了点头“咱们家除了盛源、世宇职责所在，抽不出身以外，就都依着你讲的办。等你嫂子和青荷回来，就开始着手准备两个丫头的族服配饰。”
“大爷爷，请十天八天的都不见得通过，我这一请就是近两个月，公司还不直接把我给开了……”韩世界咽了咽口水，语气生硬的道。
“你还能请十天八天的，我们厂子请两天假就需要部门经理审批，多少人家里有事他都是百般刁难，就连一个老员工的岳父病危，他都是没批假，好在转危为安，同事还特地拿了烟糖庆贺。
这老小子却也是个狠人，亲侄子结婚都没回去，上个月他父亲病逝，本是要请假回家守孝的，也不知道谁得了信，百十口子人把他堵在厂门口，拿他讲的就算亲爹亲妈死了，也要以工作为主作为理由，逼着不让他回去。就连公司上层都出面了，也没用，硬是堵了他三天。
如今家里兄弟与他断绝关系，老母亲打电话不认他这个儿子。这老小子如今落得众叛亲离，有家归不得，今年过年都是跟着媳妇去的老岳父家过的年。”
“……”一家子集体无语。
“活该，这种人不遭报应真就是天理难容了。”刘雅琴愤愤难平的斥责道。
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就这种铁石心肠的人，想想就令人齿冷。
“他的那些腌渣事不能提，好在我们是技术部门，很少跟他打交道，我这次给他请假这么久，估计会被气死。”韩世昌面色古怪，他甚至能想象到，扒皮接到自己的请假通知时的脸色。
“不行就换厂，这样的人都能管理一个部门，领导还护着的，领导也不是什么好人。干的时间越长越学不了好。”刘雅琴气不过的道“打电话先请假，他好说好量，你也好声好气，他敢不讲理，咱直接不干了。”
古思思闻言看了一眼挂钟时间，语气稀疏平常的道“不用找时间了，现在就打电话。”
“……”韩世界不知该怎么接话。看了一眼韩盛福，又看了一眼韩盛勇，喊了一声“叔……”
“现在就打电话请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么不通情理的人。”韩盛勇知会的道。
“真打啊？”韩世界一脸懵逼，要不要都这么勇的。
“打，不干他那个厂，到时候跟着叔去我公司，正在招聘设备工程师，工资待遇是低了点，但氛围很好，每个月扣除五险一金后到手工资也有八千多。”韩盛福鼓动的道。
韩世昌无奈苦笑，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家中两位老泰山身上。
“看我们干嘛，就你们那个经理，放在以前就是走资派，分分钟拉去游街示众。管理层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工资待遇再好，也迟早把人给干废了。打，我也想听听那些人的德行。”韩龙庆中气十足，嘱咐着刘雅琴“雅琴，你甭理会，吃你的。”
几个家长统一口径，韩世界无话可说，取出手机，犹豫再三，拨打了自己领班的电话号码。
“嘟嘟……”继而听筒里传来中年男子的询问声“喂，世昌，回到家了？打电话有事吗？”
韩世昌见都等着他开口，颇感压力的道“张班，家里修缮宗祠，需要的时间有点长，我准备请两个月假。”
对面短暂的沉默，约摸五六秒钟，难为情的道“我这里只有一天的权限，两个月的时间太长了，你要是请假要给石总知会一声，他批了还要厂长、总经理签字。”稍作停顿又道“你这个假怕是不好请，单单老石那一关就过不去。这老小子刚死了爹，娘又不认他，又与家里断了关系，心肠只会更狠。你非要请假，最好做好被辞退的心理准备。”
“哎，张班我晓得了。”韩世昌应声道“不打扰张班你了，我给邓主管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
“那行，成不成给我回个信。”对方言罢挂断了电话。
“你们这个领班人挺不错的。”韩龙庆赞许的道。
“整体还是挺不错的，全厂也找不出第二个石老赖来，我听说他小姨子是我们厂老板的情人，借着这层关系才如此作威作福的。”韩世昌点头道。
继而连续打了几个电话，差不多的情况，都是表示权限不够，给不了两个月的假期。
韩世昌又从公司通讯软件上找到部门经理石钟山的联系方式，按着手机号拨打了出去。
“这个就是那个老登的电话。”
半分钟的等待时间，眼见手机即将自动挂断。电话接通。
“你好，我是石钟山，请问你是哪位？”正式化的开场语，中正兮透，抑扬顿挫，就连语气中都带着化解不开的二三调升降式循环。
说是普通话吧，家带着浓厚的地方特色口音，单单仅从音调上，饶是韩龙庆一辈子南征北战，五湖四海皆有涉足的眼界见识，也没琢磨出是哪里的口音。
听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不像是在讲话，更像是在登台演练戏曲一般。
非要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描绘，那就是油腻。
“噗嗤……”胡佳可原本笑点就低，看到自己两个舅妈闻声呆立当场，无不是一脸腻歪的反应，一时没忍住，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谁家正经人讲话跟唱大戏似的，一句话说出，能听出音符之感来。
“石总，我是技术部的韩世昌，打扰到你了，不好意思。”韩世昌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笑意。
“噢噢……我知道你，你们主任常在我面前夸奖你品行端正，能吃苦耐劳，协助他解决了不少技术上的难题。小伙子有前途，是这样的，你不打这个电话，我也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你聊聊。”
“什么事还能得石总关心，小子不胜感激。”场面话谁不会讲，打小跟在韩龙庆身边的日子也不少，耳濡目染之下，场面话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