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南平王刘铄,与刘义恭等还入建康,虽然得进位司空,但是刘铄在元凶之乱中曾经支持刘劭,直到台城陷落的时候方才投降了刘骏的,因而心怀忧惧,以致经常半夜惊醒。一次,南平王刘铄从床上猛然坐起,对家人说道:“我感到我的魂魄已不在我身体里了。”
南平王刘铄力辞去侍中一职,仅接受司空之位,只是希望能消除宋主刘骏的疑心,但是最终却未能如愿。
一日,南平王刘铄用食的时候突然就中毒,竟而暴亡。当时统说是由宋主刘骏指使人,将他毒毙,表面上追赠司徒,总算掩饰过去。时为元嘉三十年(453年)七月,刘铄亡年二十三岁。
元嘉三十年(453年)十一月,高丽便遣使进贡方物。
越年就是宋主刘骏元年,年号孝建。才经一月,江州复起乱事,免不得又要兴师。自宋主刘骏入都定位,凡被刘劭拘禁诸子,及刘义宣诸儿,当然放出。立长子刘子业为皇太子,并封刘义宣之子刘恺为南谯王。
刘义宣固然推辞,于是宋主刘骏降封刘恺为宜阳县王,刘恺兄弟有十六人,姊妹亦多,或是随刘义宣就藩,或是留住都中。
刘义宣受宋主刘骏之命,兼镇扬州,他却不愿内任,情愿还镇荆州。宋主刘骏准如所请。刘义宣陛辞而去,所留都中子女,仍然居京邸中。
刘骏即位后,为了解决元嘉年间以来版籍混乱,南渡侨民不注户籍沦为流民的人数增多致盗贼蜂起,而南方土着居民依附于大族的人数也日渐增多的情况,采取撤并侨州郡县,罢免侨户,将流民和土地结合起来以统一侨户和土着的户籍的措施。
除此之外,宋主刘骏为了恢复礼乐文化,还下诏说:“孔子的思想恩泽天下,周朝的维持、汉朝的兴隆全依靠孔子思想。历朝历代,都很推崇。而我朝却没有祭祀。国家灾难深重,奋力为国的忠勇之士,就是孔子学说教导出来的。应时刻记着孔子的恩泽,不要忘记。建造孔庙,用诸侯之礼祭祀他。”同时,“立明堂,造五辂”,又使“六官修亲桑之礼”,以恢复礼乐制度。
孝建元年(454年),宋主刘骏就下诏说“农业是国家的根本,选贤任能是强国的必由之路。内难未平,政令不通,衣食浪费,国无栋梁之才,我内心愧疚,睡梦中都忘不了。各地官员,要认真根据以前的法规,督导百姓勤劳耕作以尽地利。致力耕田擅于储藏的,为他扬名。
宋主刘骏还课租侨户,始行检籍。“始课南徐州侨民租。”宣告自晋末“义熙土断”以来,京口所在的南徐州的侨户免租的特权被正式取消。东晋以来,南徐州是北来侨民最集中的地方,据统计一共超过了二十二万户,而侨民中的普通百姓又大多成为京口豪强的依附人口,对朝廷不承担义务。宋武帝刘裕在晋末推行“义熙土断”时,由于是北府军所在,功勋武将也多居于此,故南徐州始终不在刘宋前期的土断和清查户籍的范围之内。而如今登基的宋主刘骏始课南徐州侨民租,宣告南徐州正式列入了朝廷的土断和清查户籍的范围之列,这不仅增加了国家编户,也沉重打击了豪强大族。宋主刘骏又于当年开始施行南朝检籍政策。据史书记载当时“凡诸郡士族婚官点(玷)杂者,悉黜为将吏,而人情惊怨,并不服役,逃窜山湖,聚为寇盗。”“加以严刑不能禁。乃改用军法,得便斩之。”
东晋以来,地方州郡长官不仅控制了地方财政,侵夺地方上交中央财物,私自擅用台库现钱的现象也时有发生。甚至出现地方官一边滥用科调,自辟财源,但对上供中央的租赋却无所用心,严重影响了中央财政和中央租赋的正常采集。
宋主刘骏为了从制度上杜绝地方州镇截留和滥用上交中央财政的现象,开始设置台传机构,并派御史职掌,负责经办地方台仓、台库。从此,地方州郡长官若需动用台库钱物,必须通过台传机构的审查,对规定的地方上交中央的财政数额,一律需经台传机构负责监督和审核,这与前代地方官员肆意擅用和截留台库财物的情况已大为不同。同时台传机构还有监督地方科调和监督地方征集租赋的职责。这是试图从制度上加强中央监察地方财政,加强对入京财赋控制的重要举措。这一制度的职能和作用在南朝不断得到强化,到梁武帝时,更是进一步将州郡\"禄米绢帛\"也纳入了台传体系。
在佛教政策方面,宋主刘骏一方面支持和弘扬佛教,礼敬高僧。他即位后,遣派使者征请高僧僧导,僧导欣然应诏,来到建康中兴寺,宋主刘骏亲自出宫迎接他进京。僧导因刘骏刚刚登位,缅怀往昔,感慨万端,悲不自胜。宋主刘骏也是哽咽良久,僧导于瓦官寺开讲《维摩诘经》,宋主刘骏亲往听讲,公卿大臣无不必集。
另一方面,刘骏统治时期,对于僧团的混乱局面,曾诏令整肃。同时刘骏即位之初便建立了僧官制度,都邑僧正释法颖,是南朝中央级僧官的先例;利用僧官管理僧众,实现了朝廷对佛教徒的控制,以防范僧尼干预军政事务。刘骏礼敬高僧,整肃佛门,对佛教的正本清源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宋主刘骏年才三八(三八二十四,乃是二十四岁—注明),膂力方刚,正是振作有为的时候,偏偏他有一种好色的奇癖。好色亦是常情,不得目为奇癖。无论亲疏贵贱,但凡有几分姿色的,被他瞧着,便要召入御幸,不肯放松。
路太后居在显阳殿中,内外命妇,及宗室诸女,免不得进去朝拜谒见,宋主刘骏乘间闯入,选美评娇,一经合意,便引她入宫,迫令侍寝。
有时甚至竟然在太后的房内,配演几出龙凤缘。路太后对儿子溺爱得很,听令胡闹,不加禁止,因此丑声外达,喧传都中。
刘义宣的诸位女儿曾经出入宫门,有几个生得一貌如花,被宋主刘骏瞧着,也不管她是从姊从妹,竟然做了春秋时候的齐襄公。
刘义宣的女儿不好推脱,只好勉遵圣旨,也凑成了第二、三个鲁文姜。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渐渐的传到刘义宣耳中。你想这刘义宣恨不恨呢?女为帝妃,何必生恨?(对于一些史料指刘骏与南郡王刘义宣诸女儿乱伦,并册封其中一位为殷淑仪之事,这种说法遭到后世不少史家质疑。不排除有抹黑刘骏的成分。
南齐沈约所着《宋书》指刘骏因常于路太后所居显阳殿中临幸宫女,因停留时间过久,以致民间谣传其间有不可告人之事。但同时也指“宫掖事秘,莫能辨也”,并说刘骏天性好色。由于《宋书》成书于《魏书》前,一向“尤苦南国”的《魏书》可能是为进一步凸显《宋书》指的刘骏天性好色的形象,在具体内容上进一步进行了加工和抹黑。
刘知几在《史通》中也说:“沈氏着书,好诬先代,于晋则故造奇说,在宋则多出谤言,前史所载,已讥其谬矣。”)
除了好色不节制之外,宋主刘骏还经常戏弄群臣,或根据各人的相貌安排每人的外号:
须多者统一称之为羊;颜师伯缺几颗牙齿,称他为“齴”;黄门侍郎宗灵秀身体肥胖,朝拜起立不方便。每到君臣集会时,刘骏总是赐给他很多物品,想叫他谢恩,拜跪时翻倒在地。又在木头上刻画宗灵秀的父亲、光禄勋宗叔献像,送到他家厅堂正中树立;
刘秀之吝啬,称为“老悭”;
王玄谟是北方人,刘骏就呼其为“老伧”(伧是南方人骂北方人的专用名词)。
就算在朝廷下发各地的公文中,宋主刘骏也照样写上给朝臣取的称谓。
刘骏还宠爱一个昆仑奴,名叫主,常常安排他在左右,让他持杖击打群臣,自柳元景以下都难逃毒手。
会雍州刺史臧质调任江州,自谓功高赏薄,暗中蓄谋异图,听闻刘义宣怀恨宋主刘骏,遂派遣心腹前往谒见刘义宣,赍投密书。略云:
自来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者,保全能有几人!今万物系心于公,声闻已着,见机不作,将为他人所先。若命鲁爽、徐遗宝驱西北精兵,来屯江上,质率沅江楼船,为公前驱,已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众,徐进而临之,虽韩、白韩信、白起。复生,不能为建康计矣。且少主失德,闻于道路,沈庆之。柳元景。诸将,亦我之故人,谁肯为少主尽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时也,质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膂力,为公扫除。再或蹉跎,悔将无及,愿明公熟思之!
刘义宣得到这封书信,反复览诵,不免心动。臧质乃是臧皇后的从子(侄子),与刘义宣为中表兄弟,臧质女儿为刘义宣之子刘采的妻子,更是做了儿女亲家,亲戚情谊缠绵,深相投契,此次怨及宋主刘骏,又是不谋而合,刘义宣总道他有几分把握,自然多信少疑。还有谘议参军蔡超,司马竺超民等,希图富贵。统劝刘义宣乘时举事,如臧质所言,刘义宣于是回复书信如约。
当时鲁爽为豫州刺史,素来与刘义宣交好,亦与臧质相往来。
这个鲁爽本来是北魏之臣,后叛魏而入的宋。这其中的缘故,作者粗概说明。
鲁爽少有武艺,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知道他的名声,让他侍奉左右。元嘉二十六年,鲁轨去世,鲁爽任宁南将军、荆州刺史、襄阳公,镇守长社。鲁爽自幼在虏族的环境下长大,没有汉人的习俗。经常喝酒,多次犯下过失,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要诛杀他。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将要南下侵略,派遣鲁爽随永昌王拓跋库仁真奔赴寿阳,与鲁爽的弟弟鲁瑜在尉武击破刘祖,到了瓜步,鲁爽与另一个弟弟鲁秀谋划归宋。拓跋焘到了湖陆,鲁爽等人说:“我与刘宋有仇,刘宋每次发兵,我都怕宋军伤我家祖坟,请求让我把祖坟迁到国都。”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允许了。长社戍有魏军六七百人,鲁爽骗他们说:“”南面有敌军,应该派遣三百骑兵前去侦察。”于是一部分魏军出去了,鲁爽率腹心在夜里袭击剩下的魏军,把他们都杀了,奔入虎牢。
鲁爽还有个三弟在北魏,其余的家属都跟随了鲁爽,鲁爽率领部曲及愿意跟从他的千余家奔赴汝南。鲁爽派遣鲁秀从许昌回寿阳,奉书给刘宋南平王刘铄表示自己想归宋的心意。刘铄将此事报告朝廷,宋文帝大喜,下诏嘉奖鲁爽的义举。并令鲁爽督司州、陈留、东郡、济阴、濮阳五郡诸军事、征虏将军、司州刺史。鲁秀任辅国将军、荥阳、颍川二郡太守。其余诸子弟及同契士庶,都委任在征虏府任职,并有赏赐。\"鲁爽到了汝南,加督豫州之义阳、宋安二郡军事,领义阳内史,将军、刺史如故。鲁秀参右将军南平王刘铄军事、汝阴内史,将军如故。其余弟侄都授官爵,赏赐资给非常丰厚。鲁爽北镇义阳。北来部曲共六千八百八十三人,当年是元嘉二十八年。北魏毁掉了鲁爽的祖坟。
第二年的四月,鲁爽入朝,当时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已死,宋文帝刘义隆欲再次北伐。五月,宋文帝刘义隆派遣鲁爽、鲁秀、程天祚等率步骑以及荆州军甲士四万,出许、洛。八月,北魏长社戍主永平公秃发幡乃同弃城逃走。鲁爽进向大索戍,戍主伪豫州刺史跋仆兰说:\"鲁爽勇猛但不懂防备,我现在出城,他必前来攻城,我在檀山设伏,一定可以擒获他。\"鲁爽果然在夜里进军,鲁秀规谏鲁爽,但鲁爽不听,继续向前进发。到了早上,北魏骑兵夹击,全靠鲁秀纵兵奋战,魏军才退还虎牢。鲁爽继续进军,本来期望宋军水师入河,断其水门。但王玄谟攻确磝不克,败退,水军到不了,鲁爽只好率军南还。边走边战了数百里,到了曲强,魏军趁鲁爽军饥疲,尽锐来攻,鲁爽身自奋击,魏军退走。
到了元嘉三十年,元凶刘劭弑杀宋文帝刘义隆,南谯王刘义宣起兵入讨,鲁爽即刻受命,率领部曲来到襄阳城,与雍州刺史臧质一起赶赴江陵。刘义宣进鲁爽号平北将军,领巴陵太守,度支校尉,本官如故。鲁爽停留在江陵,事平,任鲁爽为使持节、督豫、司、雍、秦、并五州诸军事、左将军、豫州刺史。鲁爽到寿阳,逢迎宾客,封爵士人,招兵买马,就像是敌人要攻来似的。武陵王刘骏在新亭即位,是为宋孝武帝。刘劭之乱被讨平。
而此时,兖州刺史徐遗宝,向为荆州部将,刘义宣即遣使分报二人,秘密约定秋季举兵,鲁爽爱好酗酒,行事悖乱,当日便起兵行动,派快马送信报告弟弟鲁瑜,带领家小逃走反叛,全都得以回到西部地区。
鲁爽命令部众举起黄旗,改称年号为建平元年,私自制造法服,登上法坛,自加称号。怀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自己同心,便将他们杀害。
刘义宣出镇荆州,先后共计十年,虽然兵强财富,但欲称戈犯阙,期在秋凉。
蓦然听闻鲁爽、臧质,先期发难,自己势成骑虎,不得不仓猝起应。只因师出无名,不得不与臧质互相商议,想出一条入清君侧的话柄,各奉一表,传达建康。
刘义宣自称都督中外诸军事,置左右长史司马,使僚佐上笺称名,加鲁爽为征北将军。鲁爽送所造舆服至江陵,使征北府户曹投刘义宣版文,有云:丞相刘今补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补丞相,名质,皆版到奉行。义宣瞧着,很加诧异。我亦惊疑。复贻书臧质,密令注意。
臧质意图笼络,特加鲁弘为辅国将军,令戍大雷。刘义宣亦遣谘议参军刘湛之,率领万人协助鲁弘,并召司州刺史鲁秀,欲使为刘湛之的后继。鲁秀来到江陵,入见刘义宣,彼此问答片时,即走出府叹息道:“我兄误我,乃与痴人作贼,这遭要身败家亡了!”
既然知道刘义宣不足维持,为何不另外去求自全之计?
宋主刘骏听闻刘义宣发兵造反,恐他兵力盛强,不能抵敌,于是与诸王大臣商议,为让位计,拟奉乘舆法物,前往迎接刘义宣。竟陵王刘诞走出来,劝阻道:“兵来将挡,火来水灭,况且是刘义宣犯上作乱,无幸成理,奈何持此座与人!”
宋主刘骏听了此言,镇定了心神,方才停止此决定,于是命大司马江夏王刘义恭,作书劝谕刘义宣,历陈祸福。
刘义宣得书不报,于是宋主刘骏授领军将军柳元景为抚军将军,兼雍州刺史,左卫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安北司马夏侯祖欢为兖州刺史,安北将军萧思话为江州刺史。四将一齐会集,即令柳元景为统帅,前往讨伐刘义宣、臧质及鲁爽。
雍州刺史朱修之得刘义宣的檄文,佯装作为联络,暗中却通报使者到建康传信,愿共讨伐逆党。宋廷本虑他趋附刘义宣,所以令柳元景兼刺雍州,既而得朱修之的密报,当然复谕奖勉,调他为荆州刺史。
益州刺史刘秀之,斩杀刘义宣的来使,遣派中兵参军韦崧,率领万人袭击江陵。
刘义宣尚未闻知,命臧质、鲁爽两路军队先行进发,自督部众十万,出发江津,舳舻达数十里。授封儿子刘慆为辅国将军,与左司马竺超民,留镇江陵,檄朱修之出兵接应。
朱修之已输诚宋室,哪里还肯发兵?义宣始知修之怀贰,特遣鲁秀为雍州刺史,分兵万人,令他往北攻打朱修之。
王玄谟闻鲁秀北去,不由的心喜道:“鲁秀不来,一臧质怕他甚么!”遂进兵扼守梁山。
冀州刺史垣护之,乃是徐遗宝的姊夫,徐遗宝邀垣护之同反,护之不从,且与夏侯祖欢约击徐遗宝,徐遗宝方进袭彭城,长史明胤预先防备,击退徐遗宝,并与祖欢、护之合军,夹击湖陆。徐遗宝保守不住,焚城出走,奔投鲁爽。兖州叛兵已了。
鲁爽引兵直趋历阳,与臧质水陆俱下。殿中将军沈灵赐,奉柳元景将令,带着百舸,游弋南陵,正值臧质前锋徐庆安,率舰东来,沈灵赐即掩杀过去。可巧遇着东风,顺势逆击,把徐庆安坐船挤翻,徐庆安覆入水中,由沈灵赐指麾勇夫,解衣泅水,得将徐庆安擒住,回到军营禀报军功。
臧质听闻徐庆安被擒,怒气直冲,驱舰急进,径抵梁山。
王玄谟扼守多日,营栅甚固,臧质猛攻不下,于是夹岸立营,与王玄谟相拒,且促催刘义宣从速援应。刘义宣自江津启行,突然遇到大风暴起,几至覆舟,尚幸驶入中夏口,始得无恙。已兆死谶。
好不容易来到了寻阳,留待臧质、鲁爽二军的消息。既得臧质来书,便拨刘湛之率兵助臧质,又督军进驻芜湖。
臧质复进攻梁山,顺流直上,得拔西垒。守将胡子友等迎战失利,弃垒东渡,前往救王玄谟,王玄谟连忙向柳元景告急。
柳元景正屯兵姑熟,急忙派遣精兵助王玄谟,命人在梁山遍悬挂旗帜,张皇声势。又令偏将郑琨、武念出发戍守南浦,为梁山后蔽,果然臧质派将庞法起,率众士兵数千,来击梁山后面,冤冤相凑,与郑琨、武念碰着。一场厮杀,庞法起大败,堕毙水中。
时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宗越,前往戍守历阳,截击鲁爽,斩杀了鲁爽的先行官杨胡兴。鲁爽不能前进,留驻大岘,使弟鲁瑜屯守小岘,作为犄角。
宋廷特简镇军将军沈庆之,出督历阳将士,奋力进讨。沈庆之乃是百战老将,为鲁爽所忌惮,且因粮食将尽,麾兵徐退,自率亲军断后,从大岘趋往小岘。兄弟相见,杯酒叙情,总道是官军未至,可以放心畅饮,不防薛安都带着轻骑,倍道追来,直至小岘营前。
鲁爽与鲁瑜方才得悉,仓皇出战,队伍未齐,鲁爽却已经饮酒饮得醉意醺醺,不顾好歹,尽管向前乱闯,兜头碰着薛安都,挺刃欲战,偏偏骨软筋酥,抬手不起。但听得一声大喝,已被薛安都一枪刺倒,堕落马下。
薛安都的部将范双,从旁边闪出,枭了鲁爽的首级。鲁爽的众多士兵大败而溃,鲁瑜亦走死。
薛安都追至寿阳,沈庆之继至,寿阳城内,只有一个徐遗宝,怎能支持?便弃城往奔东海,为土人所杀。这谋反的一个军队失败了。
兖、豫二州,俱已荡平,鲁爽系累世将家,骁勇善战,号万人敌,一经授首,顿使刘义宣、臧质,心胆皆惊。
沈庆之又将鲁爽的首级赍送(装起来送过去)刘义宣,刘义宣益惧。勉强到了梁山,与臧质相晤,臧质献上一策,请刘义宣攻打梁山,自率领万人趋石头城,刘义宣迟疑未决。原来江夏王刘义恭,屡次与刘义宣通书,谓臧质少无美行,不可轻信。实是离间之计。因此刘义宣心里怀疑。刘湛之又秘密对刘义宣说道:“质求前驱,志不可测,不如合攻梁山,待已告克,然后东进,方保万全。”
刘义宣遂不从臧质的建议,只令臧质进攻东城。
那时薛安都、宗越等人,均已驰至梁山,垣护之亦至,王玄谟慷慨誓师,督众大战。薛安都、宗越,并马出垒,分作两翼,俟得臧质众士兵登岸,即而冲杀过去。
薛安都攻打臧质在东南,一枪刺死了刘湛之,宗越攻打臧质的西北面,亦杀毙贼党数十人。
臧质招架不住,只好退走,纷纷登舟,回驰西岸。不防垣护之从中流杀来,因风纵火,烟焰蔽江。臧质众士兵顿时大乱,走投无路,各舟又多延燃,烧死溺死等人,不计其数。可谓是水火既济。
刘义宣在西岸遥望,正在着急,那垣护之、薛安都、宗越各军,已经乘胜杀来,吓得不知所措,即驶船西走,余众四溃。臧质亦单舸遁去,梁山所遗贼砦;统被官军毁尽,内外解 严(解除军事戒严状态与解除戒备措施双重含义)。
臧质奔还寻阳,欲与刘义宣商计谋事,偏刘义宣已经先经过,不及入城,但命将臧采妻室,接取了去,即是刘义宣女儿。一同西奔。臧质知寻阳难守,毁去了府舍,挈了妓妾,奔往西阳。
太守鲁方平,闭门不纳,转趋武昌,也遇着一碗闭门羹。日暮途穷,无处存身,没奈何,窦入南湖,采莲为食。
没多久有追兵到来,他自己藏匿在水中,用荷叶覆头,止露一鼻。却忽然为追将郑俱儿望见,射了一箭,直透心胸。既而兵刃交加,肠胃尽出,被枭首级,送到建康。这江州叛首又失败了。
刘义宣乘船逃至江夏(治今湖北武汉),欲逃到巴陵(治今湖南岳阳),于是派遣身边的人前往过去打探情况,探子返回报告巴陵有益州军,不得已回入径口,步向江陵。众人散且尽,左右只十数人,沿途乞食,又患脚痛。好几日始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知竺超民,竺超民于是率领众士兵出城迎接。
刘义宣见了竺超民,且泣且语,备述败状。
竺超民恐众心变动,慌忙劝阻,刘义宣左右顾望,又见鲁秀亦在,惊问底细,方知秀为朱修之杀败,走回江陵。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没奈何垂头丧气,偕超民等同入城中。亲吏翟灵宝,谒见过刘义宣,便即进言道:“今荆州兵甲,不下万人,尚可一战,请殿下抚问将佐,但说臧质违令致败,现特治兵缮甲,再作后图。从前汉高百败,终成大业,怎知他日不转败为胜,化家为国呢!”
刘义宣依议召慰将佐,也照了翟灵宝所说,对众士兵晓谕。他本来就口吃舌短,如期期艾艾相似,语不成词。
此次又仓皇誓众,更属蹇涩得很,及说到汉高百败一语,他竟忙中有错,误作项羽千败。语言都不清楚,记忆又甚为薄弱,乃想入做皇帝,真是痴人!
大众都忍不住笑,各变做掩口葫芦。刘义宣始觉错说,禁不住两颊生红,返身入内,竟而不复再出。
鲁秀、竺超民等人尚欲收拾余烬,更图一决,只是无奈刘义宣昏沮,导致腹心皆溃,所有城中将弁,多悄悄逃遁离去。
鲁秀知不可为,因此即而北行。刘义宣闻鲁秀已经北去,亦欲随往,急忙令爱妾五人,各扮男装,自与儿子刘慆带着佩刀,携着干粮,前导后拥,跨马而出。但见城中兵民四扰,白刃交横,又不觉惊惶无措,吓落马下。真正没用家伙。
还亏竺超民随送在后,把他扶起,送出城外,复将自己乘马,授与刘义宣,乃揖别还城,闭门自守。
刘义宣出城数里,并不看见有鲁秀,随身将吏,又皆逃散,单剩儿子刘慆一人,爱妾五人,黄门二人,举目苍凉,如何就道?不得已折回江陵,天色已晚,叩城不应,于是转趋南郡空廨,荒宿一宵。无床席地,待至天明,派遣黄门通报竺超民。竺超民已变初意,竟给他敝车一乘,载送至刺奸狱中。刘义宣入狱,坐地长叹道: “臧质老奴,误我至此!”似你这般痴人,叩不为臧质所误,恐亦未必长生。
嗣而由狱吏遣出刘义宣的五个侍妾,不令同居,刘义宣大恸道:“常日说苦,尚非真苦,今日分别,才算是苦!”
那鲁秀本拟奔投北魏,途中从卒尽散,单剩了自己一个光身,不便北赴,也只好还向江陵。到了城下,城上守兵,弯弓竞射,鲁秀急忙趋避,背后已经中了一箭,自觉逃生无路,投入濠水溺毙。
守兵出城取其首级,传送到都中,诏令左仆射刘延孙至荆、江二州,旌别枉直,分行诛赏。
且由大司马刘义恭,与荆州刺史朱修之,叫他驰入江陵,令刘义宣自行处治。书未及到达,朱修之已经进入江陵城,杀死了刘义宣及其子刘慆,并连其同党蔡超、颜乐之、徐寿之;就是竺超民亦不能免罪,一并伏诛。
刘义宣有儿子十八人,两个儿子早死,尚余十六个儿子,由宋廷一一逮捕,俱令自尽。
臧质子孙,亦悉数诛夷。豫章太守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怀之,鄱阳太守杜仲儒,并坐质党,同时处斩。加封沈庆之为镇北大将军,柳元景为骠骑将军,均授开府仪同三司。余如王玄谟以下,皆迁升有差。
先是晋室东迁,以扬州为京畿,荆、江二州为外藩,扬州出粟帛,荆、江二州出甲兵,各使大将镇守。宋因晋旧,规制不改。宋主刘骏惩前毖后,谓各镇将帅,一再叛乱,无非由地大兵多所致,遂令刘延孙分土析疆,划扬州、浙东五郡,为东扬州,置治会稽,并由荆、湘、江、豫四州中,划出八郡,号为郢州,置治江夏,撤去南蛮校尉,把戍兵移居建康,荆、扬二镇,坐是削弱,但从此地力虚耗,缓急难资。
太傅刘义恭,见宋主刘骏志在集权,不欲柄归臣下,于是请将录尚书事职衔,就此撤销,且裁损王侯车服器用,乐舞制度,共计九条。
宋主刘骏自然准奏,尚因王侯仪制,裁抑未尽,更令有司加添十五条,共计二十四条,嗣是威福独专,隐然有言莫予违的状况。
沈庆之功高望重,恐遭主上忌惮,年纪又已满七十,于是告老乞休,宋主刘骏不许,沈庆之入朝固请道:“张良名贤,汉高且许他恬退,如臣衰庸,尚有何用?愿乞赐骸骨,永感圣恩!”
宋主刘骏仍然当面加以安慰挽留。经沈庆之叩头力请,继以涕泣,于是授沈庆之为始兴公,罢职就第。
柳元景亦辞去了开府,迁官南兖州刺史,留卫京师,朝右诸臣,见刘义恭及沈庆之、柳元景两人,尚且敛抑惧罪,哪个还敢趾高气扬?大家屏足重息,兢兢自守。就使宫廷有重大情事,也不敢进谏,个个做了仗马寒蝉。不意庸才如刘骏,却有这番专制手段。
宋主刘骏乐得放肆,除循例视朝外,每日在后宫宴饮,狎亵无度。前时刘义宣诸女,虽然得仰承雨露,尚不过暗地偷欢,未曾列为嫔御,至此由宋主刘骏召令入宫,公然排入妃嫱,追欢取乐。只是姊妹花中,性情模样,略有不同,有一个生得姿容纤冶,体态苗条,面似芙蕖,腰似杨柳,水汪汪的一双媚眼,勾魂动魄,脆生生的一副娇喉,曼音悦耳,痴人生此娇女恰也难得。引得这位宋主刘骏,当作活宝贝看待,日夕相依,宠倾后宫。几度春风,结下珠胎,竟而得产下一麟儿,取名子鸾,排行第八,宋主刘骏越加喜欢,封她为淑仪。但究竟是个从妹,不便直说出去,他托言乃是殷琰家人,入刘义宣家,由刘义宣家,没入掖廷。
俗语有云,张冠李戴,明明是个刘义宣女儿,却冒充殷氏家人,封号殷淑仪,这真叫作张冠李戴呢。有诗叹道:
自古人君戒色荒,况兼从妹备嫔嫱;
冠裳颠倒同禽兽,国未亡时礼已亡。
中冓丑闻总难掩饰,当时谤言四起,又惹出一场阋墙的大衅来了。欲知后事,且看下章节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