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日里的从容淡定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萎靡不振的神态,活像一只被雨水淋透的公鸡,毫无生气地耷拉着脑袋。她心中原本因电话而激起的慌乱和愤怒,此刻像是被扔进了冰湖一般,渐渐沉淀下来,凝结成一种冷漠的审视。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能够穿透他所有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抱歉,突然来访。”她的声音平静得如同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硬邦邦的,没有丝毫的起伏,让人无法从中察觉到任何情绪。
她缓缓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冰冷而又决绝,“电话里……信号不太好,没听清。你刚才说,辞职?”
方大明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不敢直视她那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他的手指有些紧张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划动着,似乎想要借此缓解内心的不安,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在桌面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方大明似乎意识到这样做不太合适,于是他急忙用手掌擦了擦桌面,想要抹去那些痕迹。这一动作却让他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嗯。”他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声音有些干涩,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吞咽着什么,却始终无法顺利咽下。
“跟老陈……”方大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理念实在不合。”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在背诵一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他满脑子就想着守着现有的摊子,一点开拓新市场的想法都没有,毫无进取之心。”
方大明说得越来越快,像是想要赶紧把这些话说完,好结束这段让他感到尴尬的对话。他的话语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每个字都显得有些生涩,就像一颗颗硌人的石子,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方大明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语气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固执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可笑,仿佛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和心虚。
章小娴没接话,办公室里原本还流动着的细微交谈声与键盘敲击声,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连墙上挂钟的滴答声都变得格外清晰,那有节奏的声响,一声接着一声,每一声都像是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人心上,让人莫名地心慌。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他的桌面,只见文件杂乱无章地东倒西歪堆着,有的被翻阅得次数太多,页脚都卷了起来,软塌塌地耷拉着,像是一群没睡醒、毫无精神的懒汉,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那把凉透的茶壶孤零零地立在一旁,壶嘴还残留着几滴未干的茶水。茶壶旁边,放着一个空了的速溶咖啡杯,杯壁上结着一层褐色的印记,像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诉说着不知多少次匆忙的冲泡。再看他敞开的领口,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领口的线条凌乱不堪,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此刻的疲惫与慌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香气,像幽灵一样,悄然钻进了她的鼻腔。这股香气如此独特,与她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它既不是他常用的那款清冷木质香薰的味道,也不是办公室里常年弥漫的普洱陈香。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香气,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意,温暖而柔和,同时还透露出几分若有似无的性感。
这股香气如同薄雾一般,轻盈而缥缈,稍不留意就会被人忽视。章小娴的嗅觉却像被上紧了发条的雷达一样,异常敏锐,瞬间就捕捉到了这股香气的存在。她的眉头微微一皱,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这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一般,在她的心头疯狂滋长,迅速蔓延开来。它顺着血管流淌,如同一股暗流,渗透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这股预感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她理智的堤坝,将她淹没在恐惧和焦虑之中。
她的心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直直地向下坠落,仿佛坐了一架没有系安全绳的跳楼机,“哐当”一声,狠狠地砸进了十八层地狱。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她感觉自己好像还被绑上了一块千斤重的花岗岩,一同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深渊,没有一丝光亮。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就好像她不小心闯进了一座佛寺,却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烤串摊,那股甜腻的味道与佛寺的宁静氛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让人猝不及防,甚至能把人噎出三升眼泪。
而这股味道的主人,竟然是方大明?那个将清冷的木质香薰深深烙印在 dNA 里的男人,他的衣柜里连一条带有香味的领带都找不到,与这股甜腻的味道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书房本应弥漫着线装古籍的墨香和陈年普洱的沉香,庄重而肃穆,仿佛可以直接在这里开一个小型的文庙祭祖。现在这股暧昧的气息却像一阵狂风,将这里搅得面目全非,变成了午夜酒吧的卡座,充满了纸醉金迷的味道,活脱脱就是一个大型的行为艺术讽刺现场,如同一根针,直直地戳进了她的心窝,让她的心突突地疼。
方大明似乎被她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沉默凝视吓到了,他的后颈像是被一只黑猫盯上的耗子一样,突然一阵发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他的干咳声异常响亮,就像是用砂纸在生锈的铁门上摩擦一样,让人听了都觉得难受,甚至差点把自己给呛出了眼泪。
慌乱之中,方大明急忙启动了他的“画饼大师”模式,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一边还下意识地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只可惜,他那件皱巴巴的衬衫早已失去了原有的体面,无论他怎么摆弄,都无法掩盖住那一身的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