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看着女儿这副乖巧到令人心疼的模样,心都软化了半截。他张了张嘴,想说“要不我们先回去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绘梨衣此刻的坚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上杉越立刻放弃了任何劝说的念头,像一座移动的山岳,无声地、稳稳地挪到了绘梨衣身边,也挨着墙角席地而坐。
他那高大的身躯将女儿完全笼罩在自己的“保护圈”内,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周遭,用无声的行动宣告:爹陪你等!
恺撒低头看了一眼腕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指针显示时间已近。他不再耽搁,对着上杉越和绘梨衣微微颔首:“上杉先生,绘梨衣小姐。
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得先去前面准备。” 他深紫色的丝绒西装在昏暗光线下划过一道优雅内敛的光泽,转身的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舞台掌控者的从容。 “晚点见。”
楚子航依旧是那片沉默的蓝色影子,安静地跟上。
芬格尔则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把自己浴袍的带子系紧一点,一边朝着上杉越挤出一个谄媚又带着点心虚的告别笑容:“老爷子回见!祝您和小姐等得愉快!” 说完便小跑着追恺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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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通道昏黄的应急灯光下,如同凝滞的粘稠液体,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远处舞池的喧嚣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只剩下沉闷的鼓点余韵,敲打着寂静。
绘梨衣依旧安静地坐在那个角落,像一株扎根在阴影里的小蘑菇,膝盖并拢,下颌轻轻搁在交叠的手臂上,清澈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那扇晃动的绒布门帘。
上杉越如山般的身影守在一旁,偶尔挪动一下坐麻的腿,目光警惕地扫过空荡的通道尽头。
终于!
那厚重的门帘被一只涂着蔻丹、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撩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出来,瞬间打破了通道里沉闷的等待。
绘梨衣的“蘑菇”状态瞬间解除。几乎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像一只被惊醒的小鹿,无声而迅捷地弹身而起,白色运动鞋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便已小步快跑着来到了诺诺身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绘梨衣?”诺诺略显诧异地低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女孩,顺手揉了揉她柔顺的樱红色长发,“你怎么跑到后面来了?”
绘梨衣仰着小脸,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声音虽轻却清晰:“前面,不好玩。”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来找你。”
诺诺唇角一弯,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立刻有了主意:“那正好!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们一块上台玩玩?”
“上台?”绘梨衣纯净的眼眸里浮现出大大的问号,显然对这个提议充满了新奇又懵懂的困惑。
诺诺还没来得及解释,绘梨衣的目光已经带着天然的好奇,落在了诺诺身旁那位身姿“窈窕”的红衣“佳人”身上。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探究,像是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
“咳……”一声明显经过压制、却依然带着几分原本特色的、略显磁性的嗓音,硬生生从那位穿着高开叉正红色旗袍、踩着摇摇欲坠高跟鞋的“女子”口中发出,“是我啊,绘梨衣……路明非。”那声音里混杂着浓重的无奈和一丝生无可恋的疲惫,“真没想到师姐的‘邪术’这么恐怖……”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脸,又在半途僵住,生怕碰花了妆容,“镜子里的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差点真以为……”
“路明非。”绘梨衣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微微睁大,视线如同精细的扫描仪,从对方盘得一丝不苟(但显然很别扭)的假发髻,扫过被眼线勾勒得过分妩媚的眼角,再到涂着艳丽口红的嘴唇,最后停留在旗袍下微微拱起的胸膛以及僵硬的站姿上。她的表情没有震惊,只有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审视。
一旁的上杉越抱着双臂,倒是显得格外平静,只是用一种带着审视古董般的目光打量着路明非,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易容术,这年头会这门老手艺的人,已经凤毛麟角了。没想到陈墨瞳小姐还有这份本事。”
“跟着几个惯会伪装行踪的老江湖偷师过几手,”诺诺耸耸肩,语气轻松随意,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一下路明非鬓边一缕假发,“火候还差得远,也就勉强糊弄一下。时间紧,材料也有限。”她抬眼看了看通道里昏暗的光线,补充道:“不过在这种地方,灯光迷离,人声鼎沸,谁又会真的凑近了仔细看一张陌生‘女人’的脸呢?”
绘梨衣的好奇心显然被彻底勾了起来。她毫无预警地向前一步,凑近路明非,在诺诺和上杉越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伸出纤细白嫩的食指,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认真,轻轻戳了戳路明非涂抹了厚厚粉底和腮红的脸颊。
“软的。”她收回手指,看着指尖上沾染的一点点细微粉末,又抬头看看路明非,肯定地点点头:“很真实。”
路明非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鉴定”动作弄得浑身僵硬,脸颊被戳的地方一阵发痒,却又不敢动。
诺诺看着绘梨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但随即又带着点难得的坦诚承认道:“我这只能算雕虫小技。绘梨衣,我倒是认识一个女人,”只是说道这里,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她能易容成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不仅皮相一模一样,连皮下细微的血管纹理都能伪造出来,随着呼吸和心跳微微起伏。
那才叫……真正的以假乱真,站在你面前,你都丝毫察觉不到破绽。”
说这话时诺诺的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回忆某个人的身影,仿若当初的事情此时此刻正在上演。
但下一刻就被她晃了晃脑袋抛之脑后,并没打算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吧,顺便让看看,我的女朋友有多好看。”
路明非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眼角和嘴角同时不受控制地略微抽搐了一下,但放在这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是那么让人动容。
诺诺看着他那走路时那依旧十分别扭、重心不稳、仿佛随时要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姿态,尤其是那僵硬得如同两根木棍的腿和高跟鞋之间那惨不忍睹的“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