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州府时,裴明德专程出来迎接。
裴明德、沈角以及堂主就当前局势进行三方会谈。
眼下局势十分严峻,裴明德与沈角坐镇湘州,沈伟、沈铎分守东州、蜀州。三地互为犄角,遥相呼应,能勉强稳住局面。
然而,外有大敌虎视眈眈,内有隐忧暗涌,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其一, 大孟反扑之势已成定局。
据细作密报,孟帝震怒,已下严旨,勒令户部、兵部三月之内筹措足额粮草军械,调集精锐之师,誓要一雪前耻。夺回三州,若其大军压境,湘州首当其冲,届时必是一场血战。
其二,地方官吏阳奉阴违,政令难行。
这些世家豪强、旧朝余孽,表面上俯首听命,实则暗中勾结,妄图把持钱粮、操纵吏治。现在虽以雷霆手段镇压,虽可暂稳局势,但其党羽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怕届时前线血战正酣,后方却祸起萧墙。
裴明德将舆图展开,道:“前线有沈家军,我还不是很担心,现在主要是担心后方。”
堂主大手一挥:“不怕,我龙渊堂数千杀手,可派遣到各地监视他们,若有反心,活不过当日子时!”
白雀全程在一边吃茶点,没有参与一点。
她本是不想来的,上一世历练她运筹帷幄,已经死了几百亿个脑细胞了,这一世历练她要彻底躺平,做一个吉祥物。
几人商量完作战计划之后,还特意询问了白雀意见,白雀吃完东西正犯困呢,只频频点头,说你们商量得就挺好。
其实白雀压根没认真听他们商量的什么,但她看到了裴明德身上的金光比之前更盛,就知他在这一战中定然会胜。
“对了,裴明理现在如何了?”
裴明德没想到白雀忽然问这事,愣了下才答:
“他如今...怕是连铜镜都不敢照了。失了倚仗,断了退路,整个人形销骨立。你若现在见他,只怕认不出他了。”
白雀眯起眼睛:“那你打算何时了结他?”
按理说,这位三皇弟早该伏诛。可让他怎么死,是个难题,他也犹豫纠结了多日,是秘密处死,还是当众斩杀,进退皆是难题。
若是公开处刑。
可让百姓看清他陷害手足、意图谋反、戕害忠良的嘴脸。亦可振奋军心,正本清源。
当然,这也是有弊端的,史笔如刀,\"弑弟\"的污名会伴随裴明德终身。同时还会激怒父皇,让大孟军队的攻势更加猛烈。
若是暗中鸩杀。
一杯毒酒下去,就可让其走得悄无声息,对外宣称急病暴毙即可。
虽不会激怒父皇,史官们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那些被他害死的冤魂,永远得不到昭雪。
裴明德将犹豫的原因说了,问:“白姑娘,你说我该如何呢?”
“我问你,只因为有人对他恨之入骨,想报名当刽子手,亲手杀了他。”
堂主握拳掩唇轻咳两声,苍老的面皮微微发烫,这定然是自己孙女的要求。
裴明德则哑然失笑。
白雀又道:“但你要知道,史书永远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舆论也永远站在胜利者这一方。”
裴明德眸光骤然一凝,继而抚掌大笑。
原来困扰多时的症结,不过是一叶障目,此刻竟如云开见月般豁然明朗。
他袍袖一振,指节重重叩在案上,“好!待两军对垒之日,便将三皇弟悬于阵前,当众历数其罪,就地正法!”
激怒就激怒吧,他们沈家军早就准备好了。
正好决一死战!
......
木城,皇宫内。
皇帝枯瘦的手指正摩挲着青玉镇纸,忽然听得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大喜!”户部尚书孙威提着绯红官袍下摆跨过门槛,然后跪拜俯首:“粮草已悉数备齐,共粟米八十万石,草料百万束,此刻正屯于洛水码头!”
皇上原本是要求他一个月筹措完粮草,否则就灭他满门的,一个月到时,他确实筹措到了,只是还没运回来罢了,等今日粮草全部运回,又耽误了近一个月。
他的头埋得低低的,心跳如擂鼓,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治他的罪。
“好!好啊!传兵部尚书赵谦!”
皇上盯着眼前的紫檀木匣,里面放着三枚青铜虎符,每枚都缠着象征粮仓封印的红绳。
若是往常,户部尚书孙威没在一个月内筹措到粮草,他早就让人拖出去砍了。
可现在,形势紧急,能用之人不多,他不能再轻易杀人了。
很快,赵谦被请了进来。
皇上指着屏风上悬挂的《湘州舆地图》:“逆贼裴明德占朕三州已逾半载!赵爱卿,朕要你即刻发兵!”
“是!”
这一战,作为兵部尚书的赵谦早就准备好了,甚至在家里的舆图上推演过数种作战方法,只等粮草一到,就能即刻出发。
但下一瞬,皇上的一句话让他冷汗直流。
“爱卿计划多久可以收复三州啊?”
赵谦伏跪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他知道,皇上并不是要问他,而是要他下军令状。
可他哪里能窥见战时情况。
“微臣...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只是湘州水网密布...”
皇上不耐烦的挥挥手:“裴明德根基尚浅,沈家军的实战经验也并不多,莫非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赵谦呼吸急促几分,最后咬牙答:“微臣......一年内定当收复三州。”
“一年?”皇帝突然抓起砚台砸在赵谦身边,墨汁飞溅而出,染黑了地板。
“朕要你在中秋前!提着那孽障的头颅来见!”
赵谦的喉结滚动,心脏狂跳,他哪里敢领这份军令状?
现在已经四月,距离中秋,不过四个月。
四个月拿下三州,这不是痴人说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