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雀扫了眼那空空的墓穴，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而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寿尊者的徒弟？”
“我在湘州时就见过你。”他说道，“这十年，我一直在湘州。你还记得龙山港之战吗？我当时就在附近，亲眼看着你们势如破竹，见识过你的本事。后来裴明德在湘州修路架桥，减免赋税，我见过百姓们抱头痛哭的样子，当真是真的喜极而泣。得知你来蜀州，我很高兴。”
“我读书近二十载，还未来得及为民鞠躬尽瘁就遭小人陷害，一朝梦碎，我甚至都不知道先去怨谁。直到我看到我妻儿老小一家被火活活烧死......”
说到这里，他哽咽了，神情也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下去陪他们了，在这世上孤独了三十五年，今天我终于可以走了。”
“走之前，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它直直的看过来。
白雀确实有很多问题，但第一个问题绝对是：“是谁把你变成僵尸的？”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
当年，他的尸体被放在义庄，没人知道的是，武隆县离湘州很近，湘西的炼尸人有时会来偷尸体炼尸。
他们发现他的怨气极大。
便选定了他。
等到案子结了，家人将他埋葬了之后，他们偷偷把尸体挖了出来，带回了湘西。
把他的尸体用八阴聚煞穴养着。
按道理来说，普通的炼尸也只能养出普通的僵尸，可他身上的bUFF算是叠满了。
第一：他含冤而终，怨气极大。
第二：他是朔月子时死的，死时一缕怨气堵在胸口，形成尸丹。
第三：刚被埋在八阴聚煞穴里时，他就遭受数道雷劫，雷电加速了他的炼制。
旁人可能需要三年生白毛，十年转黑煞，五十年成血僵，可他一共用了不到十年。
“这么多年，你杀了这么多人，炼尸人不管你吗？”
“刚开始管，后来他们也管不了我。”
是了，都炼成血尸了，谁管得了你啊。
“那些人的魂魄，你吞噬了？”
“嗯，是我干的，我杀其人，吞其血，噬其魂。”它直接承认了。
“岳镇山说十年前你去找过他，却没能杀的了他？”
“嗯。”它点点头：“我竟也没想到，他命格如此特殊，是我无法触碰的命格，他的血甚至能腐蚀我的皮肉。”
“那为何昨夜却将其杀了？”
它忽然将上身衣物解开，露出胸口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空洞，苦笑道：“也并不是很顺利，只是相比于十年前，我实力增加了些，能忍到把他杀完。”
“你......”
“是，我快死了。”它眼底露出哀伤和痛苦的神色：“这辈子，孝未及尽，家未及顾，子未及教，平生壮志未酬，更遑论报效家国。”
“我知我已无来生，但愿你们能见海晏河清之日，四海升平，仕者能廉明如水，寒窗学子再无不平之鸣！”
发自肺腑的几句话，让在场几人听出诀别之意，更是让人眼中蓄满泪水。
白雀往前走了两步：“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但愿。”
它站起来，白雀这才发现它已经很虚弱了，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径直走到自己的墓前，一头栽倒下去，躺在了挖好的墓里，不消片刻，就化为白骨。
“它死了？”昭月问。
“它早就死了，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那股怨气，待冤情得雪，它就会彻底地离开这个世界，魂飞魄散。”
昭月嘀咕：“这跟我想象的怎么不一样呢。”
她还以为，会有一场大战，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对付僵尸，将它抓捕归案，甚至还和李雨想了好几个作战计划。
怎么还没动手，它就自己死了。
气氛一时之间，异常沉重。
白雀带头，将棺材盖合上，和几人一起盖上了土。又召来黑白无常，告诉他们事情的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通缉令上的人我已经帮你找到了，但现在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只剩一具白骨了。”
黑白无常：“也是个苦命人，罢了，有个交待就行，我回去就上报，将这案子了了。谢谢你了。”
一行人默默回去，将事情告知欧阳培风，欧阳培风听完昨晚发生的事，也是沉默了许久，最后道：“虽当事人都已死，但不能让其背负不白之冤，该澄清的，一定要帮他澄清。”
欧阳培风作为举人，最是明白学子一路走来的不易，底层的寒门学子更甚，数十年的苦读，被人一朝顶替，还被人灭其满门，这口气任谁都是咽不下的。
第二日，欧阳培风审理了一场没有原告，没有被告的案件，三十五前的那场科考舞弊案，那场廪生被杀案，以及其余的二十四起“三无之相”的悬案，彻底告破。
他派人将这件事通报在了武隆县的布告栏上。
让所有人知道，当年解元本属陈守城，岳镇山勾结考官，陷害陈守城，事后更屠戮陈氏满门以掩罪证！
白雀离开武隆县时，岳镇山的尸体被挂在一个特制的架子上，供人反复鞭尸。
其他岳家人的案件也已经审结，岳家一双子女被判五马分尸，县丞等一干人等秋后处斩，以解人心头之恨。
......
离开武隆县后，昭月见大家兴致都不高，便叫大家去龙渊堂做客。
“最近龙渊堂一年一度的血刃争锋开始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呗，就当散散心了。”
黄淑娘问：“血刃争锋是什么？”
“就是江湖杀手排名赛，每年春天都会举办一次，我大师兄没当护卫前，每年的第一名都是他！”
李雨挠头，之前他连拿了五年第一，后来...哎，不说也罢。
原本堂主让他今年也参加的，但他没答应。一来，他已经六七年没有训练，武艺退化了，二来嘛，他想保护昭月。
昭月眼巴巴地瞅着三人，撒娇道：“走嘛走嘛！咱们现在快马加鞭，刚好可以赶上最后决出名次的那天。”
熊小美问：“管吃吗？”
“管，好吃的多的是！管饱！”
昭月又看向白雀。
白雀点点头，她去龙渊堂是有事要办的。
此番查案，龙渊堂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令她惊喜。既然他们眼线遍布天下，那寻找曾舅祖父的事，交给这些地头蛇再合适不过，毕竟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曾舅祖父年纪也不小了，早一天找到，早一天团聚。
黄淑娘见白雀答应，立刻道：“那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