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云同志,你这阵势可不小啊。”张镇长看着满桌的菜,有些惊讶。
霄云笑着请他们入座:“没什么,就是想着好久没请领导们来家里坐坐了。家常便饭,别嫌弃。”
“这要是家常便饭,那国营饭店都得关门了。”副镇长打趣道。
众人落座,霄云开了瓶白酒,一一斟上。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酒过三巡,张镇长放下酒杯,看着霄云:“霄云啊,咱们也不是外人。你今天特意让白幕请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吧?”
霄云笑了笑,没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窗边,示意大家看外面。
这个位置是霄云特意选的——从屋里能清楚看到院门外的情况,但从外面却看不到屋里。
此时,院门外的小路上,林为民正送几个人出来。
正是下午来的刘干事一伙,他们吃得满面红光,一边走一边剔牙。
刘干事还不停地围着白幕开来的房车打转,啧啧称奇:“这车真气派!得不少钱吧?”
林为民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敷衍着:“领导们慢走,路上小心。”
“老林啊,今天的菜不错,就是酒差了点。”刘干事拍着林为民的肩膀,“下次我们来,记得准备点好的。对了,明天市里农机站要来位技术员,我带他来厂里看看,你准备一下啊。”
林为民的笑容僵了僵,但还是点头:“行,行。”
一群人终于骑上自行车,摇摇晃晃地走了。林为民看着他们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屋里,张镇长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那是公社的刘干事?”他问。
“是。”霄云回到座位上,“旁边那几个,一个是粮站的,一个是宣传科的,还有一个我不认识,据说是县里什么部门的。”
“他们经常来?”副镇长问。
“这个月第五次了。”霄云给各位领导又斟了杯酒,“每次都是差不多这个点来,说是‘巡查’、‘指导’,实际上就是来吃饭。今天说是关心生产,明天带个‘专家’,后天又是什么‘兄弟单位交流学习’。”
他顿了顿,看着张镇长:“薯片厂都快成他们公社的定点食堂了。今天更离谱,说是什么市里来的维修师傅——一个维修师傅,需要公社干事亲自带来村里‘招待’?”
张镇长“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气得笑了:“好家伙,真把这儿当饭店了?我自己来你这儿吃饭,还得提前打招呼,客客气气的,他们倒好,想来就来?”
“要是真关心生产也就罢了。”霄云叹了口气,“可他们来了,厂子里转一圈,不到十分钟,然后就等着开饭。吃完一抹嘴就走,生产上的问题半句不问。”
书记员小李年轻气盛,忍不住说:“这也太嚣张了!镇长,这事儿得管管啊!”
“管!必须管!”张镇长喝了一大口酒,压了压火气,“霄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这帮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霄云摆摆手:“我也是没办法。村长那边压力太大了,每次招待都得花不少钱,关键是影响不好。工人们看见这些干部天天来吃吃喝喝,心里怎么想?”
“这样,”张镇长沉思片刻,“明天他们不是还要来吗?你就让林村长按他们的要求准备,该怎么招待就怎么招待。我明天上午正好要去他们公社‘突击检查工作’。”
副镇长立刻明白了:“镇长,您是想……”
“抓个现行。”张镇长冷笑,“我倒要看看,他们明天见到我,还敢不敢带着人来这边蹭饭!”
几人又商量了些细节。一顿饭吃到八点多,张镇长一行告辞离开。霄云让白幕开车送他们回去——都喝了酒,开车不安全。
送走客人,霄云看着桌上基本没怎么动的菜,叫来几个帮忙的妇女:“把这些菜倒一起,晚上热热,给今天帮忙的几家分分,别浪费了。”
收拾妥当,他起身往薯片厂走去。
林为民正在厂办公室对账,见霄云进来,连忙起身:“霄云,你来了。正好,今天刘干事他们又点了明天的菜,说要……”
“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对吧?”霄云接过话头。
林为民苦笑:“你都知道了?唉,这哪是个头啊。今天他们还暗示,想要两条烟带走,我装没听懂,混过去了。”
“明天按他们说的准备。”霄云在椅子上坐下,“而且要准备得比以往都好。”
“啊?”林为民愣住了,“这……为什么?”
霄云把晚上的事说了一遍。林为民听完,眼睛一亮:“镇长要亲自来?太好了!是该治治这帮人了!”
“明天镇长会‘偶然’出现在他们公社,”霄云说,“然后‘顺便’跟他们一起来村里‘视察’。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知道知道!”林为民激动得搓手,“我就把这段时间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镇长听。”
“注意方式方法,”霄云提醒,“别太刻意,就借着汇报工作的机会,自然而然地带出来。特别是他们要求提高招待标准、想要烟酒这些事,重点提。”
“我懂我懂。”林为民点头如捣蒜,“这群人,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上次县里真来了个重要领导,人家反而很客气,吃饭还主动交了伙食费。倒是这些小鬼,架子摆得比谁都大。”
霄云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几罐茶叶:“这个你明天用。要招待,就招待得‘到位’。”
林为民接过茶叶,看了看标签,吓了一跳:“这、这也太贵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霄云笑笑,“要让镇长亲眼看看,他们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两人又商量了些细节,霄云便起身回家。
回去的路上,经过村西山脚时,霄云看见一群孩子和几个老人聚在那里,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他好奇地走过去。
“哟,这是干啥呢?”
七八个孩子正蹲在地上挖坑,几个老人则在指挥他们放树苗、培土。山脚下一大片空地,已经种上了几十棵小树苗,整整齐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