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牧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沉降。
青山绿水，白云悠悠，飞鸟嬉戏，走兽安然，一片宁静祥和的桃源盛景。
和楚牧刚进入血色世界的场景一模一样。
当视线下沉到底部。
维度在眼前展开，平面变成立体。
他甚至能“嗅”到之前在世界中的草木清香，感受到和煦的微风。
然而，就在这栩栩如生的三维世界彻底成型的同一瞬间。
咔嚓！
如同精致的琉璃工艺品被一道无形的力道击中。
本来山清水秀、生机盎然的世界，毫无征兆地，寸寸龟裂，轰然崩塌！
色彩被抽离，生机被吞噬，祥和被撕碎。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粘稠蠕动的猩红！
原本清澈的溪流、河流、湖泊、海洋，在亿万分之一秒内沸腾、变质，化作翻滚着泡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浓烈腥臭的血水。
血水之中，无法计数的、扭曲变形的面孔时沉时浮，他们张大了嘴，发出无声却直击灵魂的咆哮、嘶吼、哀嚎！
这些声音汇聚。
充满了无尽的怨念和憎恨。
几乎要顺着天道的视线，逆流而上，冲入楚牧的本体意识！
“呃........！”
楚牧猛地切断了天道权柄带来的视线，身体剧震，仿佛被无形巨力狠狠推了一把。
他踉跄一步，左手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左眼，右手撑地，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深处的悸动。
喘着，喘着........
低低的笑声，却从压抑的喘息间隙里，漏了出来。
起初是压抑的嗤笑，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终化为一阵释怀的、甚至带着些许癫狂意味的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果然是这样！”
他笑得眼角几乎迸出泪花。
“黑棺里面.....果然有血塔里的那个世界！”
“那个被血海吞噬、被怨魂填满的.......地狱！”
这个信息本来早就该被他发现的。
只不过出来之后，看到统子警告的话才没有轻举妄动。
他早就该想到的。
就算被时间注意到又能怎么样？
难不成注意到，祂就有胆子敢回来。
恐怕，因果和毁灭两位至高，正巴不得时间按捺不住，主动现身。
天道估计在听完楚牧的讲述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还真是当局者迷，迷者不自知。
在这个命运丝线紧绷欲断的关键时刻，他尚且如履薄冰，而身处旋涡最深处、处于明处的时间，只会比他更加谨慎千万倍！
这些老狐狸，如果不谨慎，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两者的出发点或许不同，但此刻，他们的核心诉求是一致的。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活到最后，只不过一个是为了毁灭世界夺取无界之核，一个只是为了单纯的活着和守护。
想通了这一切。
“噗通。”
楚牧彻底脱力，靠在轮回权柄最内层的圆环上，滑坐下去。
身体的疲惫如潮水涌来，但精神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仰起头，望着识海虚无的顶穹，嘴唇微动，自言自语的说出跟天道同样的话。
“天道权柄源于众生信仰，当生灵不再敬畏、转而唾弃，权柄之力也会随之势微，至多只能短暂困住那两个至高规则。”
“九魔化界.......九魔化界.......，可笑，可笑啊，明明知道九魔不能化世界，我还使劲儿往里面钻。”
“哈哈哈哈哈哈！！！”
释怀、洞悉一切的笑声，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狂龙，冲天而起，肆意席卷整个识海世界！
大地在他的笑声中翻滚，血海掀起狂涛。
天空在笑声中扭曲，黑气化作奔流的旋涡。
整个世界，都在这位主宰者彻底明悟后的畅快情绪中，陷入了欢腾而战栗的共鸣！
“天道啊天道，你也是个老狐狸，还骗我说九魔能够化世界。”
“是不是我在里面表现出一点迟疑，你就会除掉我，自己出来宣泄怒火。”
笑声慢慢停歇。
楚牧低下头，紧锁的眉峰微微舒展。
在长久的焦虑与压抑中，骤然迎来如此巨大的惊喜，任谁都难以平静。
只是狂喜过后，心神逐渐回落，另一种沉重便接踵而至。
眼下虽然知道怎么封禁这个时空的方法。
但是怎么应对那三位至高规则还是毫无头绪。
根据他刚刚从天道权柄获取的信息来看。
只要将黑棺从识海中取出，全力催动天道权柄，便能将血色世界释放出来，覆盖当前的时间点。
因果与毁灭包括世界的生灵想要脱离血色世界。
唯一的途径就是摧毁天道权柄所依赖的信仰。
在这血色世界之中，楚牧作为缔造者。
一旦毁灭、因果两大至高恶意引导，甚至不用恶意引导，只用说是楚牧把他们关在这里面想要杀害他们毁灭世界。
楚牧都必将招致所有生灵的怨恨。
到那时，都不需要这群高级系统去做思想工作。
估计世界的所有生灵都会自发建起楚牧的雕像，没日没夜的谩骂和羞辱。
在这个过程中，天道权柄的信仰就会逐渐被消磨。
毕竟，这是规则之力。
说到底，这方世界的真正主宰，终究是天道权柄。
当天道权柄丧失规则之力，血色世界就会被破开。
这里面，九魔的存在就至关重要了。
楚牧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在情绪得到短暂的释放后。
神情恢复平静，眼眸重新变得深邃。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这个时空留给我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那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