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当然听明白了。
皇帝存在，就是安南反复的根本原因。
朝鲜和倭国从不敢自称皇帝，倭国的天皇是神道教称呼，并非治世之皇。
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帝，乃天朝上国之主。
草原人从开智起，就没有皇帝概念，他们的大汗，是‘地盘之主’的意思，成吉思汗，意寓乃拥有四海的强大者。
地主、国王，都是皇帝的臣下。
皇，乃皇天、皇地、皇人之意，天地人共主。
帝，乃兴益之宗，生育功德。
当皇帝拆开，有前缀的时候，它就变味了，成了‘一小撮’。
所以中原人从不觉得天皇有谋逆之意。
充其量就是一个小道君。
道君也是臣下，文庙、武庙、寺观里的道君都是皇帝所赐，没资格让天朝皇帝生气。
安南人不一样，他们自称中华南朝，与‘北朝’相对，自封皇帝，自认正统，就是反复的根由。
郑芝龙出列拍拍手，郎朗说道，“这地方不会饿肚子，造反没有成本，又因为自认正统，所以不停反复。上位命令到安南，他们不但不认主，反而组织大军叫嚣，如今海运通畅，雨季还有两月，上位派我们前来，必须雷霆镇压，郑某建议炮舰进入红河，炮击升龙，撕碎他们的胆子。”
张世泽眉头一跳，看着郑芝龙，“郑将军说说计划。”
“炮舰进入红河，直接摧毁升龙，大军沿河道南北并进，灭杀升龙，而后掉头南下，摧毁顺化，其余人护佑百姓登陆建造营地，开始剿匪。”
张世泽不置可否，看向阿济格，“你们以为呢？”
阿济格立刻躬身，“女真愿做先锋，与北面等待的西域兄弟绕道山区，阻拦平原人退路。”
张世泽轻咳一声，“女真有十万士兵，你们的军械全部在后面的船上，今日从北面海防上岸，击退安南士兵，与西域骑军汇合，而后德川赖宣带两万武士上岸。
你们一共十五万人，阿济格、多铎、杜度各带三万开路，不去升龙，专攻山区，骑军随后，德川赖宣殿后。
战阵可以杀敌，不得屠杀战俘，就食于敌，不论男女，全部剁掉双手拇指、双脚大趾，放他们去升龙，听明白了吗？”
几人立刻躬身，“末将遵令！”
张世泽看郑芝龙又想跳出来，起身一挥手打断他。
“好了，出发吧，大军会在海防和清化建立两处营地，本官静候诸位凯旋，新朝鼎立大功，由诸位开始。”
“是，末将定不堕上位圣人之威。”
这次军令安排没有一个自己人，连前锋也没有，三万大军握着精锐武器，却在看从兵与安南人绞杀。
郑芝龙等几人被小船接走，忍不住想开口，被张世泽在脸上不轻不重啪的一声。
开口全是冷冽，“郑一官，本官聚将，你很焦急，显眼什么？”
郑芝龙顿时一脸羞怒，大声说道，“雨季前必须攻占安南。”
“是啊，本官知道，不是还有两月吗？”
“大军兵强马壮，军械犀利，为何不雷霆摧毁。”
“有用吗？先祖摧毁了三次，照样反叛。”
郑芝龙还要说话，张世泽摆摆手，“我知道你急着去马六甲，等大军登陆后你就可以自便，炮舰也可以带走。郑一官，归治讲究技巧，我们不仅在归治安南，还在同时归治朝鲜、倭岛、西域、女真，这是我们的归治之战，更是女真的赎罪之战，你以为他们就这么变成自己人了吗？”
郑芝龙脸色黑红，“当…当然不是，但如此浪费时间，杀绝叛逆即可。”
“人可以杀死，心杀不死，安南的一切，张某已经说过，是孱弱的赵宋给中原王朝留下的隐患，时间的隔阂不可能一下就消除，想让安南臣服，当下不应该给他们仁德，而是给他们恐惧，切掉他们的拇指、大趾，就是为了传播恐惧，这地方南北两千里，不过七百万人，女真人很擅长。”
郑芝龙想象一下百万人没有拇指和脚趾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将军，他们废了。”
“是啊，用你养活吗？”
郑芝龙无语了，张世泽再次冷笑一声，
“郑一官，你就不合适做这事，你在京城翻文牍，上位就说你心不够狠，对权力的畏惧刻在骨子里。
是不是以为自己出身海匪够狠？大错特错，比起朝臣，你就是个耍刀的憨憨。
上位当初坑杀十万流贼，用杀戮的雷霆手段镇压劫掠，狠不狠？到辽东却放了十万刽子手，你以为上位被夸得飘飘然，真的做起了圣人吗？
圣人不合适动嘴动手的时候，就是臣子做事的时候，否则你我有什么用。有时候，左耳进、右耳出，也是一种智慧。”
郑芝龙眼珠子发呆片刻，拱手道，“感谢将军提点。”
“老子吃饱了撑的提点你，一个吕宋被你搞得乱七八糟，这里我做主，别坏我的事，我也不会谈生意，与西洋人、莫卧儿、奥斯曼打道，才是你该做的事。”
郑芝龙挠挠头，他这外海总督啥也不是啊，一说就懂，一做就废，总是没别人聪明。
张之相、方世玉、曹鼎蛟、宋子帅在旁边看了半天没有吱声。
这时候张之相突然笑道，“一官怀揣牧守一方的理想，做的却是开疆之事，难免手脚脱节。安南吕宋不适合你的想法，到马六甲外，就没有心理限制了。”
郑芝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门内门外学问果然有差距，郑某不过是能在上位麾下做事，放别人身上，郑某大概只有被软禁的份。”
众人莞尔，郑芝龙搞‘劫掠’合适，当他想用仁德的时候，就显得里外不是。
船队如今在红河入海口，张世泽看大约一半船只转向北面，挥挥手道，“二叔和世玉下船去吧，今日仅仅能够登陆，先把海防占据，别毁了那里，我们转向去清化。”
海防与清化相距三百里，分据红河平原南北口，张世泽用最强的中军武力占据清化，远比郑芝龙想象的用兵方式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