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风铃儿凝视着与自己别无二致的机关人,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她下意识地握紧佩刀,目光在真假天竞之间来回扫视。
“武当山道教研究学会的。”天竞边说边从道袍内袋取出本蓝皮证件,封面上烫金的太极纹样在巷口微光里一闪。
“还有这种地方?”风铃儿捏着证件边缘反复查看,指尖在钢印处来回摩挲。她忽然用指甲轻刮烫金徽记,对着光照确认晕染效果,眉间渐渐蹙起疑云。
“当然~没有。”天竞拖长语调,指尖轻轻一搓,那本证件竟化作符纸灰烬簌簌落下。
她顺手将墨镜架在机关人脸上,木偶空洞的眼神立刻被遮去大半。天竞调整着镜腿的弧度,直到机关人连歪头的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没有你说得和真的一样?”风铃儿挑眉瞪向天竞,话音里带着三分气恼七分好笑。她握着佩刀的手松了又紧,最终化作一声带着鼻音的轻哼。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自己的。”她说着将手搭在额前遮挡斜阳,眼睛在阴影里弯成狡黠的弧度,声线里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侃:“难不成你真信我是武当山来的?”
“还真不假。”风铃儿指尖轻轻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尾漾开浅淡笑意。她将重心移到另一只脚,姿态显得松弛了几分。
“不对不对,被她绕进去了。”风铃儿心中暗道,风铃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忽然顿住动作。她抬眼望向天竞含笑的嘴角,眸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略显懊恼地抿紧唇线。右手轻轻攥住衣襟,将布料揉出几道细褶。
“怎么了?”天竞见风铃儿迟迟不语,微微偏首打量,拢在袖中的双手纹丝不动。她唇角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轻声问道。
“是不是在想……怎么又被我绕进去了,怎么看不透我啊?”天竞稍稍向前倾身,袖口随着动作泛起细微的褶皱。她目光里流转着狡黠的光,唇角那抹弧度又加深了些许。
“你连这都能算出来?”风铃儿闻言瞪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靴跟轻轻磕在青石板上。
她本能地抬手按向腰侧,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佩刀早被她靠墙立着了。指尖在空中微微一滞,转而收拢成拳垂在身侧。
“不是算的。”天竞忽然收起玩笑神色,她袖口滑落半截,指尖轻轻点向自己心口,“是这里感受到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风铃儿向前迈了半步,衣摆轻轻擦过墙角的青苔。她站定时肩线微微绷紧,目光如淬火的刀刃般直刺而来,“你究竟是什么境界?”
“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和而物生,为之纪而莫见形。”天竞衣袖轻振,巷中晨露忽凝成霜华又在朝晖里化作氤氲。她垂眸看着在光影间流转的水汽,声线似古井无波
风铃儿凝望着墙头青苔在晨露间流转的光影,见那翠色在湿润中愈发鲜妍,又在渐起的日光里悄然收敛。她不觉抬起右手按在自己心口,隔着衣料能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跳动。
她的目光从青苔移向自己按在心口的手,又缓缓投向天竞沉静的侧脸。巷口的风拂过她微乱的鬓发。那按在心口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仿佛要按住某种呼之欲出的悸动。
“这是生之力。”天竞轻轻在她肩头一拍,风铃儿顿觉心口暖意流转。方才按在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衣料上的褶皱随着呼吸缓缓平复。
“只有领悟四种极致才能做到,现在明白我是什么境界了吗?”天竞指尖轻抬,悬停的水珠忽成阴阳双鱼在虚空游转。她袖角拂过风铃儿尚未放下的手背,枯荣的轮回竟在肌肤纹理间重演。
“哦~~~”风铃儿肩头倏地松懈下来,唇边漾开释然的弧度。她随手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眼尾弯成月牙。
“我懂了,你要想动手我早就死透了,那我还怕个什么。”风铃儿说着竟笑出声来,整个人如释重负地靠在斑驳的砖墙上。她仰头任晨光洒满脸庞,发丝在微风里轻扬。
“这些炸药啊,机关啊,看来是真的没用了。”她随手从袖中取出几个精巧的铜制机簧,任由它们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指尖轻弹间,又有个小竹筒从衣襟里滚出来,在青石板上滴溜溜转着圈。
“好玩,铃儿姐姐就打算用这个对付我?”天竞指尖轻抬,那些散落的机关部件便凌空浮起,在她掌心上方寸许之处缓缓旋转。她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齿轮咬合时迸发的火星。
“早知道该带两斤砒霜。”风铃儿耳根微红,别开脸轻哼,话音未落,浮空的机关突然凝成朵金属莲花,颤巍巍绽放在天竞指尖。
“砒霜多无趣。”天竞吹散掌心的铁屑,任其化作流萤没入晨雾,“要试深浅的话,下次不如带坛梨花白?”
风铃儿忽然偏过头去,握拳抵在唇边连声轻咳。她耳根泛起薄红,视线飘向巷口仍在模拟打斗的机关人:“突然嗓子发痒……”
天竞指尖不知何时多了片薄荷叶,轻轻递到她面前:“晨雾伤喉。”待风铃儿接过,她忽然眨眨眼,“还是说……有人在心里骂我?”
风铃儿嚼着薄荷叶含混嘟囔:“骂你怎么不早点亮真本事……”话音未落,天竞已笑着用碎机关零件折了只小纸鸢,任它扑棱棱飞向巷外渐散的雾气。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巷弄里激起回响。她们站在明暗交界的矮墙下,晨光为天竞的侧脸镀上金边,而风铃儿仍隐在阴影里。天竞忽然轻笑,伸手将风铃儿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
“该收场了。”她说着,指尖掠过风铃儿鬓边,将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桂花瓣拂落。两个机关人应声而动,朝着脚步声来的方向迎去。
“待会儿配合我表演。”天竞背着手,一蹦一跳地退到巷子中央,像只灵巧的雀儿。她忽地旋身,宽大的道袍袖摆在空中划出圆融的弧线,朝风铃儿眨了眨眼。
话音未落,巷口已传来帮众的呼喝。天竞立即踉跄后退,道袍下摆故意扫过墙根青苔。她朝风铃儿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比划,嘴角噙着狡黠的笑,身子却摇摇欲坠似风中残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