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这天,七星砬子的雪下得能没过膝盖。我正帮着赵大叔往药库搬炭火,忽然听见村头传来铃铛声,出门一看,只见三匹马拉着辆雪橇往村里跑,雪橇上插着面黑旗,旗上的狼首金符在雪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是三箭盟的人,可他们的雪橇上没装刀枪,堆的竟是些红布包着的东西,看着像年货。
“是‘传讯队’!”赵大叔放下手里的炭筐,“三箭盟有规矩,冬至这天要给所有龙脉节点送‘年礼’,去年给越女城送的是暖手炉,给沉月城送的是防潮布,今年怕是轮到咱七星砬子了。”他指着雪橇上跳下的年轻人,“那是内蒙分部的狼娃子,他爷爷当年跟黑狼兄弟一起守过金狼王陵。”
狼娃子抱着个红布包冲进博物馆,包一打开,里面滚出个青铜罐,罐口飘出股肉香,是炖得酥烂的羊肉,“俺爷说这是金狼王陵的‘镇煞肉’,用沙枣树下的泉水炖的,吃了能抗冻。”他指着罐底的纹路,“这罐底藏着新地图,说是西夏迷城的磁石阵松动了,磁石往周陵滚,再不想办法挡一挡,周陵的镇墓沙会被吸走。”
杨雪莉用筷子挑起块羊肉,发现肉里嵌着些银色的碎屑,是西夏迷城的磁石粉:“磁石阵的能量失衡了!鱼妇褪尾上岸后,越女城的地脉磁场变弱,西夏迷城的磁石没了制衡,就像没了缰绳的马,到处乱撞。”她翻开狼娃子带来的地图,上面的磁石滚动路线正好经过七星砬子,“它们要往龙涎水的方向跑!龙涎水是地脉的源头,被磁石吸走就麻烦了。”
胖子刚啃完第三块羊肉,油手往磁石粉上一抹:“胖爷我去挡!找几块沉月城的珊瑚砂,那玩意儿能吸磁石,去年补桥时试过。”他往雪橇上跳,突然发现雪橇的底板是块巨大的磁石,“好家伙!你们把磁石当雪橇板?难怪跑这么快。”
狼娃子摸着雪橇板笑:“这是‘引磁板’,能跟着磁石跑,比马快十倍。俺们三箭盟的人早就盯着磁石阵了,怕你们忙不过来,带了二十块引磁板,够不够?”
我们坐着雪橇往磁石滚动的路线赶,路过周陵时,果然看见几块磨盘大的磁石正往七星砬子滚,沿途的镇墓沙被吸得满天飞,像条黄色的带子。赵大叔从药库赶来,手里拎着桶龙涎水:“往磁石上泼这个!龙涎水带地脉气,能让磁石老实点。”
水一泼上去,磁石果然慢了些,可没过多久又开始滚,杨雪莉突然指着磁石上的纹路:“是‘回环纹’!这磁石是活的,得用同样的纹路引导。”她掏出越女剑往磁石上划,剑身上的水影映出越女城的镜湖,“镜湖的水纹能镇磁石!越女城的鱼妇说过,她们的鱼尾能搅出‘定磁波’。”
我们跟着磁石往龙涎水走,路上召集了村里的人,有的扛珊瑚砂,有的拎龙涎水,还有的抱着从星脉城带回来的星石碎片——星石能中和磁石的能量,去年疏通星脉时试过。到了龙涎水的石缝前,果然见十几块磁石正围着石缝打转,石缝里的水流已经细得像线,再被吸一会儿就要断了。
“搭‘镇磁墙’!”我喊着号子,让大伙把珊瑚砂堆成半人高的墙,狼娃子指挥着用引磁板把磁石往墙里赶,胖子站在墙顶往磁石上撒星石碎片,杨雪莉则用越女剑在墙上划出镜湖的水纹。磁石一碰到带水纹的珊瑚砂墙,立刻像被钉住似的不动了,石缝里的龙涎水“哗”地涌了出来,溅得每个人脸上都是。
磁石安静下来后,我们发现每块磁石上都刻着三箭盟的符号,狼娃子说这是“护脉符”:“俺们祖师爷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在磁石上刻了符,只要把磁石按‘北斗七星’摆好,就能重新形成平衡,既不挡周陵的镇墓沙,又能给越女城的地脉补磁。”
村里的人跟着我们摆磁石,李伯用洛阳铲在地上挖坑,陈婶往坑里撒周陵的镇墓沙,马大爷牵着牛往磁石上浇龙涎水,孩子们则捡来越女城的地脉草,插在磁石的缝隙里。等摆到第七块磁石时,突然刮起阵旋风,磁石阵的上空出现道彩虹,彩虹里浮出西夏迷城的影像:三箭盟的人正和西夏的守陵人一起修补磁石阵,守陵人的手里,竟拿着二舅爷的札记。
“原来二舅爷早就去过西夏迷城。”杨雪莉指着影像里的札记,“札记里画着补磁石的法子,跟我们现在做的一模一样——用周陵的沙、越女城的草、七星砬子的水,混在一起能做‘定磁泥’,抹在磁石上就不会乱滚了。”
天黑时,磁石阵终于摆好了,七块磁石在雪地里泛着银光,像七颗落在地上的星星,龙涎水的水流重新变得充沛,周陵的镇墓沙也落回了原处。狼娃子的传讯队又套上了新雪橇,这次的雪橇上堆着给沉月城的年货:“鲛王说他们想要点七星砬子的松子,给刚出生的小鲛鱼当玩具。”
我们往回走时,雪地里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是孩子们踩着磁石阵的影子在滑雪,二柱子举着块小磁石当滑板,滑得比雪橇还快。赵大叔把剩下的“镇煞肉”分给大伙,说这叫“分年礼”:“守山的人不分你我,谁家有难处,大伙就往谁家跑,就像这磁石阵,离了谁都转不起来。”
博物馆的玻璃柜里,新添了块磁石标本,旁边摆着狼娃子带来的青铜罐,罐口插着支越女城的地脉草,草叶上的露珠正顺着罐身往下滴,滴在周陵的镇墓沙里,长出颗小小的沙枣树。杨雪莉在展牌上写:“地脉不是冰冷的石头,是会呼吸的活物,你对它好,它就给你长庄稼、涌泉水、挡风雪。”
夜里,我梦见西夏迷城的磁石阵变成了巨大的罗盘,指针正对着七星砬子,盘面上的刻度是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每个刻度旁都有个笑脸:黑狼兄弟在金狼王陵种沙枣,鲛王在沉月城教小鲛鱼认星星,鱼妇在越女城的田埂上摘豆子,三箭盟的人背着药篓往各龙脉节点跑,像群忙碌的蜜蜂。
第二天一早,雪停了,阳光照在磁石阵上,反射出的光在雪地里拼出个“福”字。赵大叔说这是“地脉送福”,得杀头羊庆祝,“让传讯队把羊肉分给各节点的人,就说七星砬子的雪化了,春天要来了。”
胖子扛着宰羊刀往赵大叔家走,嘴里哼着新编的小调:“磁石转,沙枣甜,龙涎水儿润良田,三箭兄弟齐动手,龙脉绕着地球转……”他的声音混着远处的铃铛声,顺着磁石阵的方向往远处飘,像是在给所有守脉人拜年。
我知道,等春天来了,西夏迷城的磁石会重新归位,周陵的镇墓沙会护着新长的草,而我们会坐在老槐树下,听狼娃子讲各节点的新故事——或许是沉月城的珊瑚砂长出了花,或许是星脉城的通天柱结出了星果,又或许,只是哪个孩子在磁石阵上滑了次雪,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守脉的日子,就像这冬至的羊肉,得慢慢炖,细细品,才知其中的暖。
惊蛰那天,七星砬子的冻土“咔咔嚓嚓”地裂着缝,我和胖子在青铜龙旁翻土准备种玉米,铁锹刚下去就碰着个硬东西,挖出来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盒盖上的狼首金符被土埋了大半,抠掉泥块,发现符牌边缘刻着行小字:“三箭归仓,万脉归心”。
“是三箭盟的总符!”胖子把铁盒往怀里揣,盒底突然漏了个洞,掉出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二舅爷年轻时的笔体:“三月初三,各脉传人聚七星,共商分脉事。盒里的‘分脉令’能让龙脉各归其位,不用再互相牵扯——记住,分不是散,是让每条脉都长得壮。”
杨雪莉正给博物馆的孩子讲沉月城的故事,听见动静跑过来,指着铁盒里的凹槽:“这形状能放下龙脉玺!分脉令肯定和玉玺有关。”她把玉玺往凹槽里一按,“咔嗒”一声,铁盒弹开,里面躺着七枚玉令牌,令牌上的纹路分别对应着金狼王陵、西夏迷城、昆仑之墟、沉月城、越女城、周陵、星脉城,“是让各龙脉节点独立运作!以前它们靠总脉连着,现在各自的守护者能自己调节能量,就像孩子长大了要分家。”
王瞎子摸着玉令牌上的纹路,探龙针在他掌心轻轻跳:“是时候了。鲛兵能上岸打渔,鱼妇能下地种粮,星脉城的观测者能带着星图走天下,再不用困在一个地方守着。”他突然往村外指,“你听,有人来了。”
村头的老槐树下,果然站着群陌生人:金狼王陵的牧羊人牵着带角的公羊,羊角上挂着狼首金符;西夏迷城的守陵人捧着磁石,石上刻着三箭盟的符号;越女城的鱼妇背着竹篓,篓里装着镜湖的莲子;沉月城的鲛王骑着海豚上岸,海豚的背鳍上绑着珊瑚枝……竟是所有龙脉节点的守护者,都踩着惊蛰的雷声来了。
“二舅爷十年前就发了信。”金狼王陵的牧羊人举起封信,信纸是用沙枣树的树皮做的,“他说等七星砬子的青铜龙睁眼,就是分脉的日子。去年青铜龙首亮红光,俺们就开始准备了。”他从羊背上解下个布包,里面是块完整的镇煞俑碎片,“这是金狼王陵的‘镇脉石’,分脉时得用它垫底。”
分脉仪式定在老槐树下的青铜龙旁,胖子搬来村里最大的八仙桌,杨雪莉在桌上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摆好玉令牌,王瞎子往令牌周围撒了圈龙涎水,我则把龙脉玺放在桌子中央。各节点的守护者依次把带来的“镇脉物”放在令牌旁:西夏迷城的磁石、越女城的莲子、沉月城的珊瑚、周陵的酸枣核、星脉城的星屑、南极的地脉草、冰岛的硫磺晶……摆得满满当当,像场热闹的赶集。
当惊蛰的第一声雷响时,龙脉玺突然射出金光,七枚玉令牌腾空而起,分别飞向各自的龙脉方向。金狼王陵的镇煞俑碎片化作黄沙,顺着金光往内蒙飘;越女城的莲子在空中发了芽,拖着绿藤往镜湖飞;沉月城的珊瑚枝滴着海水,在阳光下画出条蓝线,通向南海……最神奇的是南极的地脉草,竟在半空中开出白色的花,花瓣落在七星砬子的土地上,长出片新的草坪。
“这叫‘脉花’。”南极的先民指着草坪上的花纹,“每朵花都连着一条龙脉,以后想串亲戚,跟着花瓣走就行。”她从怀里掏出个冰壳,里面冻着块地核晶的碎片,“这给七星砬子留着,地脉的根在这儿,得有个念想。”
分脉仪式结束后,守护者们没急着走。金狼王陵的牧羊人教村里的孩子套马,西夏迷城的守陵人用磁石给老人治腰疼,越女城的鱼妇帮着杨雪莉整理博物馆的标本,沉月城的鲛王在龙涎水处养起了会发光的鱼……胖子拉着鲛王比赛憋气,结果输得直吐泡泡,惹得大伙笑个不停。
夜里,我们在晒谷场摆了长桌宴,桌上的菜全是各龙脉的特产:金狼王陵的烤羊肉、西夏迷城的磁石面、越女城的莲子羹、沉月城的烤鱼……喝的是七星砬子的烧刀子,就着冰岛的硫磺晶冰块,烈得暖心。
酒过三巡,鲛王突然指着天上的星星:“俺们沉月城的孩子,以后能来七星砬子上学不?想让他们认认山里的树,比认珊瑚容易。”
越女城的鱼妇跟着说:“俺们的莲子能在七星砬子种不?听说这儿的黑土长啥都旺。”
金狼王陵的牧羊人拍着桌子:“俺们的公羊能跟村里的母羊配种不?生出带龙气的羊,肉肯定香!”
杨雪莉笑着往本子上记:“都能!明天就开块地种莲子,后天盖间羊圈,大后天在博物馆旁边盖所‘龙脉学堂’,让各节点的孩子轮流来上课。”
我望着晒谷场的热闹景象,突然明白二舅爷说的“分脉不是散”是什么意思。就像村里的孩子长大了要分家,可灶膛里的火还连着,井台上的水桶还共用,走在路上遇见了,还能笑着喊一声“回家吃饭”。
第二天一早,各节点的守护者要离开了。金狼王陵的牧羊人留下三只小羊羔,说等秋天来收羊毛;越女城的鱼妇种好了莲子,说夏天就能开出粉红的花;鲛王在龙涎水处挖了个小池塘,养着会发光的鱼,说晚上能当路灯……他们走的时候,没像来时那么隆重,就像走亲戚回家似的,挥挥手说“下月再来”。
我们站在老槐树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青铜龙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亮,像是在笑。胖子突然指着池塘里的发光鱼:“快看!鱼身上的光组成了啥?”
鱼群在水里游来游去,拼出三个字:“常回家”。
从七星砬子出发,绕了大半个地球,我们终究明白,所谓的龙脉,从来不是冰冷的石头、神秘的古城,而是活生生的人——是黑狼兄弟的热血,是鲛王的仗义,是鱼妇的坚韧,是三箭盟代代相传的那句“守山先守人”。
现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摆着本厚厚的“龙脉家书”,第一页是二舅爷的字:“路走得再远,根还在这儿。”后面的空白页,等着每个守护者回来,写下新的故事。
至于我们,还在七星砬子守着。春天种玉米,夏天修山路,秋天摘酸枣,冬天给孩子们讲那些走过的路。偶尔有远方的信寄来,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说沙枣丰收了,越女城的鱼妇说莲子卖了好价钱,鲛王说小鲛鱼学会了唱山歌……每封信的末尾,都画着个小小的狼首金符,像是在说:
“我们都在,不管走多远,心还在一条脉上。”
风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带着各龙脉的气息:内蒙的沙枣香、南海的咸腥味、越女城的莲子甜……混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
清明那天,七星砬子的雨下得绵密,像把软刷子,把山尖的新绿刷得发亮。我蹲在二舅爷的坟前烧纸,火苗卷着纸灰往天上飘,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抬头一看,是只灰喜鹊,嘴里叼着半块青铜片,落在坟头的酸枣树上。
“是‘传讯符’。”杨雪莉从喜鹊嘴里取下青铜片,上面的纹路是三箭盟的紧急信号,“三箭盟有规矩,只有出大事才会用这符。你看这喜鹊的脚,绑着根红绳,是从沉月城来的——鲛王那边怕是出事了。”
青铜片的背面刻着幅小图:沉月城的海底出现个黑洞,正往岸上吸海水,旁边画着只缺了角的珊瑚,是我们去年送给鲛王的那块“定海神针”。胖子刚用坟头的土灭了火,拍着大腿说:“肯定是黑洞把珊瑚吸进去了!那珊瑚能镇住海水,没了它,沉月城要被淹了!”
王瞎子往青铜片上摸了摸,探龙针在他掌心抖得厉害:“不是普通的黑洞,是地脉的‘换气口’。去年分脉后,各节点的能量流动变快,沉月城的海底地脉太活跃,才撑出个洞。”他指着远处的龙涎水,“得用龙涎水的地脉根,混上越女城的莲子粉,调成‘固脉膏’,才能把洞补上。”
我们往沉月城赶时,天突然放晴,海面上飘着无数只灰喜鹊,每只都叼着块青铜片,在空中拼出条路,直指沉月城的方向。杨雪莉说这是“喜鹊阵”,三箭盟的人早就用鸟语传了信,“各节点的守护者怕是都往沉月城赶了”。
到了沉月城,果然见海底的黑洞正往外冒海水,岸上的鲛兵忙着堆沙袋,可海水像长了腿似的,绕过沙袋往城里跑。鲛王站在礁石上,手里举着半截珊瑚,看见我们来了,急得直拍尾巴——他为了救落水的小鲛鱼,重新长出了鱼尾。
“黑洞里有股吸力!”鲛王把珊瑚递给我,“昨天涨潮时突然出现的,吸走了半座珊瑚礁,再不想办法,今晚的月亮潮一来,整座城都要被吸进去!”
金狼王陵的牧羊人突然从船上跳下来,手里举着块镇煞俑碎片:“俺们带了‘镇沙膏’,能把沙子凝成石头,混着固脉膏用,效果更好!”他身后的船上,越女城的鱼妇捧着莲子粉,西夏迷城的守陵人扛着磁石,星脉城的观测者提着星核粉末……果然,所有守护者都来了。
我们分成三队:胖子带着鲛兵往黑洞里扔固脉膏,杨雪莉和鱼妇调制药膏,王瞎子和守陵人用磁石稳住海水的流向,我则抱着龙脉玺,站在礁石上引导能量。当月亮潮涨到最高时,黑洞突然发出“咕噜”的响声,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胖子吸得差点掉下去,幸好金狼王陵的公羊冲过来,用角勾住了他的腰带。
“用星核粉末!”星脉城的观测者往黑洞里撒粉末,蓝光顺着吸力往里钻,“星核能中和地脉的活跃能量!”我趁机把龙脉玺往黑洞上方一按,玺上的金光与星核的蓝光交织,形成道屏障,海水突然停下不动,像被冻住了似的。
“快涂固脉膏!”杨雪莉喊着,大伙赶紧往黑洞边缘抹药膏,龙涎水的地脉根遇上海水,竟长出无数根须,顺着黑洞往里钻,越女城的莲子粉在根须上发了芽,开出朵朵白花,把黑洞一点点堵上。
等月亮潮退去时,黑洞已经被珊瑚礁和新长的莲花填满,海底的地脉能量顺着根须往各龙脉节点流去,金狼王陵的沙枣树突然开花,西夏迷城的磁石阵长出青苔,七星砬子的青铜龙身上,开出了朵金色的花。
“这才是真正的‘万脉归心’。”鲛王摸着新长出的双腿,他这次真的褪了鱼尾,“分脉不是各管各的,是像这莲花根须,看着各长各的,底下却紧紧连在一起。”
各节点的守护者没急着走,在沉月城办起了“海货宴”:金狼王陵的烤全羊、越女城的莲子羹、周陵的酸枣酒、星脉城的星屑糕……胖爷我和鲛王比赛吃海鲜,结果吃撑了,躺在沙滩上看星星,星星的位置正好是各龙脉节点的坐标,像串亮晶晶的珠子。
夜里,我梦见二舅爷坐在沉月城的礁石上,给各节点的守护者讲故事,讲他年轻时怎么从七星砬子走到沉月城,怎么用块狼首金符换了碗鲛王熬的鱼汤。他说:“守脉的人啊,就像这潮水,看着来了又走,其实从来没离开过,都在海里藏着呢。”
第二天一早,我们往七星砬子回,各节点的守护者送了老远。金狼王陵的牧羊人给了袋沙枣核,说能在七星砬子种出沙枣树;越女城的鱼妇塞了包莲子,说明年能长出满池的花;鲛王往我兜里放了颗珍珠,说里面藏着沉月城的海浪声,想家了就听听。
路过龙涎水时,发现水里的发光鱼又拼出三个字:“一条脉”。
从七星砬子到沉月城,我们走过的路像条看不见的线,把各节点的人和事串在一起,才明白所谓的龙脉,从来不是孤立的点,是互相牵连的网,是你帮我补洞,我帮你挡水,是无论走多远,回头总能看见熟悉的身影。
现在,七星砬子的博物馆里,多了个新展柜,里面摆着各节点送来的“念想”:沉月城的珍珠、金狼王陵的沙枣核、越女城的莲子、星脉城的星屑……展柜的牌子上写着杨雪莉的字:“所谓龙脉,不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为牵挂,互为依靠。”
胖爷我偶尔会坐在老槐树下,看着青铜龙身上的金花,听王瞎子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杨雪莉则在学堂里教孩子们认各节点的地图。风一吹,槐树叶“沙沙”响,像所有守护者的笑声,在七星砬子的上空,久久不散。
路还长着呢,但我们知道,无论哪个节点出了事,喊一声,总会有人带着龙涎水、莲子粉、珊瑚砂,踩着喜鹊铺的路,笑着走来,像走亲戚似的,进门就喊:“俺们来了!”
芒种那天,七星砬子的玉米地冒出半截青铜剑,剑身在晨露里泛着蓝光。我刚用锄头把剑刨出来,就见剑身映出片奇怪的影像:撒哈拉的日轮城正在下沉,流沙像瀑布似的往城里灌,城中心的金乌柱歪得快折了,柱顶上的日光晶发出求救似的红光。
“是‘地陷’!”杨雪莉用毛巾擦去剑上的泥,认出这是日轮城祭司的佩剑,去年分脉时送给博物馆当展品的,“日轮城的地脉沙层松动了!分脉后各节点能量流动加快,撒哈拉的地热太旺,把沙层烤得跟酥饼似的,金乌柱一歪,整座城就往下陷。”
胖子扛着剑往村外跑,剑穗上的金沙撒了一路:“胖爷我去顶!找几块冰岛的硫磺晶,那玩意儿能吸热,去年补磁石阵时试过。”他刚跑到老槐树下,突然发现青铜剑在发烫,剑身上的日轮纹路正往一个方向转,“是往日轮城指呢!剑在带路!”
王瞎子往剑身上摸了摸,探龙针在他掌心转得像个陀螺:“不是普通的地陷,是地脉在‘翻身’。撒哈拉的地脉跟南极的冰盖是反着转的,分脉后南极的地脉草长得太旺,把撒哈拉的地脉能量吸过去了一半,才撑不住日轮城。”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南极的地脉草种子,“得用这草籽混上龙涎水,调成‘固沙浆’,才能把沙层粘住。”
我们跟着青铜剑往撒哈拉赶,路上的沙丘都在往后退,像是在给我们让路。杨雪莉说这是“剑引沙”,日轮城的祭司在剑上刻了“避沙符”,“你看剑穗上的金沙,每粒都在发光,是三箭盟的人用日光晶烤过的,能让流沙听话”。
快到日轮城时,远远看见金乌柱歪在沙里,柱顶的日光晶忽明忽暗,像颗快熄灭的灯笼。古埃及的祭司们围着柱子,往沙里插着刻满符号的木牌,可沙层还是往下陷,木牌插进去没多久就不见了。
“是‘流沙眼’!”祭司的首领指着金乌柱旁边的漩涡,“地脉翻身时撑出的洞,比沉月城的黑洞还厉害,能吞沙子,也能吞石头。”他从怀里掏出块石板,上面的象形文字记载着三箭盟初代盟主的话:“固沙需用七星火,融冰化草粘流沙。”
“七星火是啥?”胖子往漩涡里扔了块硫磺晶,果然冒出白烟,沙层陷得慢了些,“难道是七星砬子的烧刀子?那玩意儿够烈。”
杨雪莉突然指着青铜剑的剑柄:“你看这凹槽,正好能插进龙脉玺!日轮城的地脉能量是阳性的,得用龙脉玺的地脉根来中和,就像夏天喝凉茶降火。”她把玉玺往剑柄里一插,“咔嚓”一声,青铜剑突然射出红光,把周围的流沙都定住了,漩涡里的沙子竟开始往上翻。
“快浇固沙浆!”我喊着号子,大伙赶紧把南极的地脉草籽撒进漩涡,王瞎子往里面泼龙涎水,胖子则把硫磺晶敲碎了撒进去。神奇的是,草籽一碰到龙涎水就发了芽,根须像网似的把流沙缠住,硫磺晶的碎光在根须上转,把沙子烤得结结实实,没一会儿,漩涡就被新长出的地脉草填满了。
金乌柱不再下陷时,我们发现柱底的沙层里嵌着无数件古物:三箭盟的青铜箭、古埃及的陶罐、西夏的磁石片……像是各龙脉节点的“见面礼”,都顺着地脉流到了日轮城。古埃及的祭司说这是“地脉汇”,分脉后各节点的东西能顺着地脉流动,“就像朋友互相送礼物,以前路不通,现在能送到家门口了”。
正说着,远处的沙丘上突然冒出群人影:金狼王陵的牧羊人骑着骆驼,骆驼背上驮着镇煞俑碎片;越女城的鱼妇挎着竹篮,篮子里装着晒干的莲子;沉月城的鲛王坐在海龟上,海龟的背甲上堆着珊瑚砂……竟是所有龙脉节点的守护者,都踩着流沙赶来了。
“二舅爷十五年前就留了话。”鲛王从珊瑚砂里掏出封信,信纸是用海带做的,“他说撒哈拉的地脉每百年翻一次身,翻的时候得各节点的人搭把手,就像盖房子,得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们在日轮城的废墟上摆了长桌宴,吃的喝的全是各节点顺着地脉流来的东西:七星砬子的烧刀子、南极的冰碴子、复活节岛的烤鱼、冰岛的硫磺晶酒……胖子和古埃及的祭司比赛喝烈酒,结果醉得抱着金乌柱喊“柱子哥”,惹得大伙笑个不停。
夜里,我躺在沙地上看星星,发现撒哈拉的星星和七星砬子的星星连成了线,线的交点正是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王瞎子说这是“地脉星轨”,分脉不是把地脉切开,是让它们像星星一样,离得远,却能互相照亮。
第二天一早,各节点的守护者要离开时,古埃及的祭司往我们兜里塞了块日光晶碎片:“这是‘记忆石’,能映出各节点的事。想日轮城了,就对着石头照照,能看见我们在晒金沙。”
往回走的路上,青铜剑突然“哐当”一声掉在沙里,剑身上的日轮纹路变成了张地图,上面标着个新的龙脉节点——在南美雨林的深处,旁边写着行三箭盟的符号:“最后一脉,待君开启。”
杨雪莉把地图折起来放进背包:“看来分脉还没结束,这世上还有没发现的地脉。”
胖子扛起青铜剑往骆驼背上爬:“管它啥脉!胖爷我现在浑身是劲,别说南美雨林,就是地心,胖爷我也能钻进去看看!”
我们的身影在撒哈拉的晨光里越走越远,身后的金乌柱重新立了起来,柱顶的日光晶发出的光,顺着地脉星轨往各节点流去,像条金色的河。我知道,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新的开始,因为地脉就像人的血脉,永远在流动,永远在生长,而我们这些守护者,不过是跟着血脉走的旅人,走到哪,就把故事讲到哪。
青铜剑在骆驼背上“嗡嗡”响,像是在唱三箭盟的老歌,歌词大概是说:地脉长,流沙黄,朋友来了有酒尝,走了留块日光石,想了就看看,念了就逛逛,反正地脉连着呢,在哪都是家。
南美雨林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阔叶树上,“噼啪”声里混着种奇怪的“咚咚”响,像是有人在敲鼓。我们踩着没过小腿的泥浆往雨林深处走,胖子手里的青铜剑突然往一个方向偏,剑穗上的金沙在雨里凝成个箭头,直指前方那片缠满藤蔓的空地——正是青铜剑地图上标注的新龙脉节点。
“是‘鼓神坛’!”向导玛莎拨开挡路的毒藤,露出块刻着鼓纹的石板,“老辈人说这里的树会敲鼓,月圆时鼓声能让石头开花。十年前有个传教士想来拆鼓,结果被藤蔓缠住,第二天就变成了棵小树苗,树干上还留着他的十字架。”
杨雪莉蹲在石板前,用树枝划出上面的符号:“是三箭盟的‘聚脉符’!比日轮城的避沙符多了道弯,说明这里的地脉能量是转圈走的,像鼓的回声。”她突然指着石板边缘的小孔,“这形状能插进龙脉玺!新节点的开门钥匙,果然还是玉玺。”
我把玉玺往孔里一按,“咔嚓”一声,整块石板突然往下陷,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里飘出股檀香味,跟昆仑佛窟的香火味一模一样。王瞎子往洞里扔了块火折子,火光照亮的瞬间,我们看见洞壁上挂着无数面木鼓,鼓面上的蛇纹正随着鼓声微微颤动。
“是‘地脉鼓’!”王瞎子的探龙针在掌心跳得厉害,“每面鼓都连着一条地脉支流,敲对了鼓点,能让地脉能量顺着鼓声走。你听这鼓点,跟亚马逊蛇神谷的守谷藤摆动节奏一样,是三箭盟的人统一调过的。”
胖子抱起最大的那面鼓就敲,“咚咚”两声刚落,洞顶突然落下无数条藤蔓,像鞭子似的往我们身上抽。玛莎大喊:“敲反了!鼓神坛的鼓得按‘先轻后重’的节奏敲,就像雨林的雨,先下毛毛雨,再下瓢泼大雨。”
杨雪莉捡起根鼓槌,照着鼓面上的蛇鳞纹路敲:“鳞片的疏密就是鼓点!你看这排鳞片密,得敲快点;那排稀,得敲慢点。”她敲到第三面鼓时,藤蔓突然停了,洞壁上的石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让我们愣住——不是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是间摆满陶罐的石室,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不同的种子:亚马逊的绞杀榕籽、撒哈拉的仙人掌种、南极的地脉草籽……最中间的陶罐上,贴着张用雨林树皮做的标签,是二舅爷的笔迹:“新脉需用万种籽,混着龙涎能扎根。”
“是‘育脉罐’!”玛莎指着罐底的小孔,“老辈人说新地脉就像刚出生的娃娃,得喂各种种子的养分才能长大。这些罐子里的种子,都是各龙脉节点的‘命根’,二舅爷十年前就开始收集了。”
我们正准备把种子倒进石坛,突然听见“轰隆”一声,整座鼓神坛开始摇晃,洞顶的泥土往下掉。王瞎子指着鼓面上的裂纹:“是地脉在‘抗议’!新节点的地脉太嫩,承受不住这么多种子的能量,得按顺序来,先种南极的地脉草,再种亚马逊的绞杀榕,最后种七星砬子的黑土,就像做饭得按先后放调料。”
胖子往石坛里撒下地脉草籽,刚浇上龙涎水,草籽就发了芽,根须顺着石坛的纹路往地下钻,像在给地脉织网。杨雪莉接着种绞杀榕籽,籽一碰到地脉草的根须,立刻长出气根,缠成个绿色的球,把石坛裹得严严实实。我最后撒上七星砬子的黑土,黑土一落地,整座鼓神坛突然发出“嗡”的响声,所有地脉鼓一起敲响,节奏竟和我们走过的所有龙脉节点的地脉频率都对上了。
石坛中央冒出棵幼苗,茎上长着八种叶子:狼首叶、蛇神叶、日轮叶、星脉叶、火纹叶、天眼叶、水纹叶、鼓纹叶——竟是把所有龙脉节点的特征都长在了一起!玛莎说这是“合脉草”,“只有新地脉才能长出这种草,说明它把所有老地脉都认成了亲戚”。
鼓神坛的震动停了,洞壁上的石画出现在眼前:三箭盟的人正背着育脉罐往各龙脉节点跑,二舅爷走在最前面,手里捧着颗发光的种子,身后跟着黑狼兄弟、鲛王、鱼妇……他们把种子种进不同的土地,长出的草叶在风中连成线,像条绿色的龙脉。
“原来新地脉不是终点。”我的眼眶有些发热,“是让所有老地脉连得更紧的结。就像这合脉草,看着是棵新草,根却扎在所有地脉的土里。”
我们走出鼓神坛时,雨正好停了,合脉草的种子顺着雨水往雨林深处飘,落在哪,哪就冒出新绿。远处的空地上,各龙脉节点的守护者不知何时来了:金狼王陵的牧羊人赶着驮种子的羊,越女城的鱼妇提着装莲子的篮,沉月城的鲛王捧着带珊瑚的沙……他们手里都拿着自家的种子,往合脉草的根上撒。
“二舅爷二十年前就说了。”牧羊人举起封信,信纸被雨林的潮气泡得发皱,“他说等新地脉长出合脉草,就是各节点认亲的日子。你看这草叶上的露水,每滴都映着一个老地脉的影子。”
胖子突然指着草叶上的光斑:“快看!是七星砬子的老槐树!”光斑里的老槐树下,青铜龙身上的金花正往天上飘,飘到南美雨林就变成了合脉草的花瓣,“是地脉在互相送礼呢!”
我们在鼓神坛旁搭了座竹屋,把育脉罐里剩下的种子分给各节点的守护者,让他们带回自家的地脉种。玛莎说这叫“传脉”,“就像雨林的鸟儿,把种子带到哪,哪就长出新树,地脉也一样,得走亲访友才长得壮”。
回七星砬子的路上,合脉草的种子跟着我们的脚印发芽,胖子说这是“跟屁草”,“知道咱是它老家来的,舍不得分开”。杨雪莉把新地脉的故事写进博物馆的新展牌,旁边摆着片合脉草的叶子,叶子上的八种纹路在阳光下闪闪亮,像串连在一起的笑脸。
夜里,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合脉草的根须,顺着地脉往各节点钻:在金狼王陵的沙枣树下喝沙枣汁,在越女城的镜湖里吃莲子羹,在沉月城的珊瑚礁上听鲛王唱歌……每个节点的守护者都往我身上撒了把自家的土,说:“常来玩啊,地脉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第二天一早,我去青铜龙旁看了看,发现龙首的金花旁,长出了片合脉草,草叶上的鼓纹正随着龙鳞的震动轻轻响,像在跟青铜龙打招呼。远处的学堂里,孩子们正跟着杨雪莉念各节点的名字,二柱子举着画满地脉的地图,说长大了要当“龙脉邮递员”,把七星砬子的种子送到所有地脉去。
从七星砬子到南美雨林,我们走过的路像条绿色的线,把老地脉和新地脉缝在了一起。现在才明白,所谓的龙脉,从来不是固定的点,是会生长的藤,会从一个地方爬到另一个地方,爬过沙漠,爬过海洋,爬过冰山,只要有种子,有雨水,有守护的人,就能一直爬下去,爬成一片连接整个世界的绿。
风穿过合脉草的叶子,带着各节点的气息:撒哈拉的沙香、南极的冰味、亚马逊的腐叶甜……混在一起,就是整个世界的味道。龙脉玺在我掌心轻轻发烫,上面的九种纹路终于完全融合,变成片完整的叶子,根须扎在“七星砬子”四个字上,枝叶却伸向了地图上所有能看到的地方。
路还长着呢,合脉草要浇水,新地脉要施肥,孩子们的龙脉邮递员梦想要呵护……但我们不怕,因为知道无论走到哪,身后都有无数条地脉连着,像无数只手,在推着我们往前走,也在等着我们回家。
就像鼓神坛的地脉鼓,敲一声,所有地脉都能听见,都会应一声:“哎,我们在呢。”